“唔要。”
“就当你欠我的咯。”
“欠你?”她送他一个讽刺的白眼,“我同你,究竟是谁欠谁?”
乌鸦语气轻松,“来台湾前,香港最后一晚,那杯红酒,难道不是你畀我下药?”
她似是一愣,故作镇定地反问,“翻旧帐就是你的爱好?”
“不是啊”,他装作无辜地摊摊手,“上次你药我,我可以不计较。”人都睡到了,他当然不计较,“今天这杯,就当补上。”
黎式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烦他啰嗦,干脆直接端起杯子,扬脖一饮而尽。
“够?”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称赞,“几好晒。黎大小姐真给面。”
她本是没什么喝酒的兴致的,可这一杯进肚,起先辣口,甚至说不出话来,等缓过来之后,反而生出些感觉,好像是积日以来的烦闷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窗口。她看他的神情里已经带上了迷离,微红的眼尾,整个人在酒光夜色中,散发着诱惑。
“东星乌鸦哥的面,边个敢驳?”谁说阴阳怪气只能是他的专利。
“你啊。”那男人笑道,“整个港岛,也就你胆子那么大。”
当黎式端起了第不知道是几杯酒的时候,杯沿刚刚触碰到嘴唇,就已经被他就握住了杯身,有力且不容抗拒的把酒杯从她手中抽走,“想喝回香港,我让你喝个够。”
她没反抗,顺着他的动作反而把手一松,睨着眼似笑非笑地看他,“终于满意了?”
他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对她的话有些不悦,“走先。真无用,几杯酒就做醉鬼。”海边夜冷,他把自己身上的衬衫外套脱下,披到她肩头,自己仅剩下一件背心,揽住人向外走。
他们沿着海滩向回走,借着月光看清前路。朦朦胧胧,同他们的人生路一般,如雾里看花。
她好像醉了,但好像又没醉。需要他扶着走路,脑子却很清醒。
海浪声拍在耳边,台南尽头的夜太安静了。这时候黎式终于感受到一点属于“天涯海角”的、特有的极致“远离感”。不问世间是非。
“你知点解我想带你来台南?”
男人的声音低沉,混在海浪的夜鸣里,有别样的感觉。她用比平常多两倍的时间去听清、理解他的话。这不是,日出时她问的问题吗。
没听到她回答,他就去戳她的脸,反倒开始追问,“你唔想知吗?”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我想知呀,但你唔想讲啊。”
“你知我旧乡喺边?”乌鸦问。
“旧乡?”黎式想了想,好像之前有听说过一些那男人的发家史,但因为太过于血腥残暴,她有些排斥便没听得全,“好像是在九龙砦城?”
因为在头顶布满了乱七八糟的塑胶水管和违规电线,身处巷子中,站直身体都是一件难事。九龙城寨,就是这样一个狭小逼仄的地方,亦是全港最阴暗潮湿的鬼城。
他看了她一眼,摇头,说,“后来我才去的砦城,阿妈将我生在西贡的一个岛上,所以旧乡算是在那里。”
西贡地广人稀,半岛上大部分拥有漫长的海岸线,东面水域内包含70多个大小不等的岛屿。没想到如今也算有头有脸的乌鸦哥,前身竟然是一个小岛海民。
黎式几乎是脱口而出,“难怪你咁钟意食海鲜。”
那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在不经意之间,他们都已经改变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的语气也在无意识地变温柔,终于和这两个从未搭边的字有了关系,“我唔知,你使唔使钟意睇海。如果你对垦丁有兴趣,咁”
“咩话?”她觉得这两天身边这人怪怪的,讲话竟然也开始吞吞吐吐。
其实他是想说,如果黎式喜欢垦丁的话,那多半也会喜欢西贡:他的故乡。但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太像一句承诺。但他这样的人,又如何有资格去承诺什么。
“冇咩。”他还是咽下了那句话,“噉就等返香港,也带你去睇海。”
她故意反问,“咁好?”
乌鸦锢着她的腰肢的手收得更紧,两人贴的更紧了些,“我几时对你唔好?算你顶无良心。”
他的体温也使她发热,被他一下子拉到怀里,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黎式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傍晚中,在杂货铺里听到的那首歌。
「斜阳离去朗月已换上
没法掩盖这份情欲盖弭彰」
白月悬,夜风缓。
被故意忽视的莫名情愫正呼之欲出。
是酒醉也好,因情迷也罢。当躺到木屋阳台,他的唇落到她的皮肤上,最后一件衣服被他褪下时,她第一次主动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回应了他炽热的吻。
他也很意外,意外她这次愿意打开自己身体。
比起一意孤行,而在两厢情愿的状态下,她会更滑润,更温暖,更要他的性命,获得的欢愉胜过以往所有。
男人被激发了血性,便更用力开垦,搅乱一池春水。这种男女发生在之间、在床榻上、薄被下做的最隐秘的事情,被他搬到旷野中发生。羞耻感撞击她的心灵,便给予他更窒息的包围。
白天悠闲休憩过的阳台,在此刻变成的谁的天堂,谁的地狱。
海浪声拍在耳畔,同她的喘叫声交织,莫名像某两种乐器的合奏,如泣如诉,再番挑逗。
似旋律犹在:
「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
伴我星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
让我的爱全给你全给我最爱」
又能听闻谁在心里说:全给我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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