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杭倦随便承诺那句已经过去三天了,裴如霁确实是开始学了,学的程度仅限于每天不睡觉了,但也不回答问题,只是自己听听课看看书做做题。有不少人暗中观察着,阮唐也偷偷和杭倦讲,裴如霁确实有改变,没想到他这么想和杭倦做同桌。
杭倦根本没放心上,他也没指望真有什么奇迹出现,搞什么“哇塞他一下子就考到一千五了好棒啊我要兑现承诺”的戏码。
纯粹就是瞎说的,爱考不考,爱学不学,又不是他的人生。
一中的晚自习有四节,要持续到十点半才放学,杭倦只上前两节,八点半点准时走。
裴如霁爱走侧门,侧门离家近,他妈给他买了个公寓,方便上下学,只有时候起床晚了会叫个车,其余时间杭倦都会走回去。
只不过回公寓中间要穿过一条小巷,叫井盖子街,顾名思义,井盖很多,前几年还有人掉到井里去,所以传来传去就叫这名了,真正叫什么根本没人在意。也没几个正经人愿意来,毕竟这儿脏得不行,哪里都脏兮兮的,路上也全都是泥巴,政府没想过整改,好像全世界都忘记了这里。
这小巷算不上荒废,附近有十几个没拆迁的小破平房,差不多都搬家了,也有几个坚守的。但也没多热闹,晚上人算是会多些,摆零星几个小摊,卖点炸串煎饼之类的,赚点小钱。晚自习放学的学生会来吃几口解解馋。一些混社会的学生晚上也会来这里玩玩,抽根烟,或者约个架之类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里没人管,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既热闹又冷漠。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人多的时候,巷子灯光昏暗,老久的路灯一闪一闪,偶尔看到有几个纹身的把穿校服的推进巷子暗处,杭倦看一眼就别看了目光,转身买了根烤肠边吃边往外走。
卖烤肠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老伴没了,天天推个车出来卖烤肠,穷的揭不开锅,不知道她孩子都跑哪里去了。杭倦每次经过都会买一根。
他咬了一口。
难吃的要死。
再前往走走,人越来越少,前面的路灯坏掉了,是一整片黑暗,杭倦又咬了口烤肠往前走。
“跟我一路做什么?”少年嗓音清润,懒懒散散的,听不出生气与否。
背后没有动静。
杭倦耐心有限:“跟我三天了,裴如霁,再不出来我就找人弄你。”
背后的黑暗终于有了动静,裴如霁迟疑了下,还是慢慢走了过来。
裴如霁还是低着个头,神情淡淡的,没有任何被抓包的羞愧,更没有被发现后的变态喜悦。他头发有点长了,一直没打理,能看到头顶不明显的小发旋。
可能是杭倦早就发现了裴如霁那拙劣的跟踪戏码,也可能杭倦根本不在意这个,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所以把这层窗户纸戳破拿他取乐罢了。
杭倦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面前的人,突然恶劣地笑了笑:“怎么着,看到你的逼,要我对你负责?”
裴如霁明显抖了一下,大概不适应这样直截了当的荤话,毕竟二十岁以前的裴如霁过的太惨,人生里充斥着“活命”二字,像性这样的话题是他的知识盲区,更别提这种简单粗暴的字词。
“说话。”
“……没有要您负责。”
杭倦随便问的,没想到裴如霁还真回答上了,差点给他笑死,他拿那根还没吃完的烤肠去戳裴如霁的嘴唇,很直接的性暗示,裴如霁不知道真傻逼还是假傻逼,愣了一下,咬住了。
“傻逼。”
杭倦松开手,裴如霁用手拿下竹签,把剩下的烤肠吃掉了:“谢谢您……”
裴如霁摸索了下洗的发白的可怜校服口袋,在杭倦的目光下,拿出盒黑利:“您的东西。”
“这什么。”杭倦没接,只打量了眼。
“那天您在卫生间落下的。”
杭倦仔细想了想,毕竟他经常都要去卫生间抽烟,谁知道这是哪天……哦,想起来了。
“哦,碰过你逼的那盒烟。”杭倦笑了笑,“你觉得我是落下的还是丢掉的?”
“还有,你跟谁说话都用敬称么?”
杭倦又不傻,裴如霁不可能是来还烟的,又不是小姑娘,搞什么纯情那套,只不过他对裴如霁这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自己以前有这么奇奇怪怪么。
“…丢掉的。没有。”裴如霁一一回答,双手拿着的烟一直没人接,他只能尴尬地把手收回去,“我只是……”
裴如霁不敢说,他很想亲近杭倦。
可这样太像变态了,一定会惹人反感,于是一时间语塞。
“同学,我特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你说不了就滚,别耽误我时间,嗯?”杭倦温和道。
“我只是想离您近一些。”裴如霁闭了闭眼睛,脸色难能羞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您挨得近些,我会很安心。”
杭倦想到了裴如霁想和他当同桌的事。
这什么操作。
杭倦了解自己,裴如霁不可能说谎也不屑于说谎,估计是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性,所以产生的什么蝴蝶效应。上辈子见识了太多违背科学的东西,杭倦对这种奇怪设定已经接受良好了。
但他就是想呛裴如霁,嗤笑道:“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搞abo信息素呢,还离的近了就舒服离的远了就难受?是不是还要发情啊。”
裴如霁脸皮薄,他只是道:“我这次可能考不到一千五,下次一定能考到,您和我同桌好吗?”
“不好。”杭倦拒绝,转身要走。
袖子被抓住了。
杭倦转过头看了一眼,裴如霁立刻松开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没经过允许就碰您,您生气的话就惩罚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把杭倦的话听进去了,说话倒是利索了。
不过……
杭倦兴致盎然地重新走近裴如霁,去看那个上辈子看了二十几年的脸蛋,从未有一刻觉得这样陌生和新奇:“裴如霁,你是抖吗,好贱。”
“嗯。”裴如霁的耳朵肉眼可见通红,表情半分都没变,还是那副死鱼脸,好像主动上来犯贱的不是他本人。
大概深夜就是容易让人冲动,这一刻,杭倦没考虑天道,没考虑宿命,没考虑主角团,他只单单觉得这裴如霁挺好玩。
“犯贱是这样的么。”杭倦抱着臂走到裴如霁身后,鞋踢了下裴如霁的膝窝,裴如霁没准备,一下子跪了下来,听着磕得就挺痛。
“狗才能犯贱,跪着才是狗。”杭倦走到他面前,“在学校被欺负得没够,非要当大家的狗才舒服,是吗?”
“不是的,”裴如霁很快解释,“我只是对您一个人这样。”
杭倦扇了他一耳光,不重,羞辱人的意味更浓:“什么样,说清楚啊,裴同学。”
裴如霁从不知道自己能对一个耳光反应如此剧烈,仅仅短暂的一瞬间身体触碰,他就舒服到毛孔舒展甚至浑身都开始颤抖。自从杭倦转学到这里以后,裴如霁就控制不住,如同被下了降头一样渴望这个陌生的少年,抚摸或视线,怎样都可以。
“我只对您一个人犯…犯贱,想给您一个人当狗。”
杭倦笑了笑,抬了抬下巴:“好学生学习能力就是强,这么快就会说了。”
裴如霁有些疑惑杭倦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个“好学生”,毕竟从杭倦转学来的时候,他已经是班级的吊车尾了。
但紧接着裴如霁就没时间想了。
“把裤子脱了,那天没看清,我再看一下,”
裴如霁一时间顿住了。
这里虽然没什么人经过,也很黑暗,但保不齐还是会有人看到,裴如霁不是什么做生意的娼妓或者暴露狂,做不到随时随地赤裸身体。
杭倦打了个哈欠:“你到底脱不脱,不脱我回去睡了。”
杭倦不需要有任何筹码做交换,他只是想看,脱就脱,不脱也无所谓,对杭倦没什么影响,又没许诺什么,他回去睡觉也不错。
但对裴如霁来说却不是这样,这个要求在他心里成为了一个对他的考核,时间有限,机会有限,失去就没有了,杭倦耐心有多差裴如霁也有了解,如果让杭倦没了耐心,以后就再也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想到靠近杭倦时灵魂的安稳与舒展,被触碰时几乎颅内高潮的快感,这对现在处境如此糟糕的裴如霁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的。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默站起来默地脱掉了裤子,内裤,都卡在脚踝处,有人来就可以快速提上裤子。
偏偏杭倦不满意。
“全脱了,把腿掰开,用手机照着给我看。”
杭倦不在意他会不会这样做,左右他也没给过任何承诺,他只是突然有了这样恶劣捉弄的心思,如此下贱的裴如霁他从未见过,一时间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和复杂,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裴如霁脸色发白,他的指尖紧紧捏着校服裤子,没有动作。
盛夏的夜晚不够凉爽,否则裴如霁怎么会出这么多汗。一股股黏腻的风吹拂过来,裴如霁又觉得有点冷。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先是杭倦没了耐心,他从兜里掏了根烟点燃,随着一丁点火星明灭,尼古丁味道飘散。
“舍不下脸皮,就别学别人当婊子。”少年声音很低,转身欲走。“别跟着我。”
裴如霁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审判的结果——以后不要跟踪,也别挨着,或更直白一些——滚吧。
晚风更热了。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