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2/2)

关越歆从家到学校大约用了半节课,刚踏出办公室铃声就敲响了,楼道里传来犹如脱缰野马的巨大脚步声,震得走廊扶杆微微发颤,关越歆和我一同下楼,手中拎着袋看似是饭盒的东西,十分安静自觉地走我身后,谅她也知道自己不够格教育我。易矜真的很像她,大多时候习惯默默地追着我,乖得要死,只有闹脾气了才敢跑我面前撒泼打滚。没等我满意几分钟,关越歆就开口了:

筱筱,我给你们带了午饭,你可以跟小矜一起吃。

我不要!

她缩回手,犹豫片刻,继续挑战我的底线,你们班主任说早恋了是怎么回事?你跟小矜熟,你知道我他妈知道就有鬼了!我手舞足蹈地炸毛,要问问你家儿子去,别他妈来烦我!关越歆收紧提着保温袋的双手,嘴唇磨了半天,无奈又低声下气地解释,筱筱,小矜比较听你的话,阿姨不需要你照顾他,有时间帮忙看看就好了,他没什么朋友,我和小矜的关系你也知道,以前我太如果手边有针线我会立刻把她的嘴缝起来,让她再也污染不了我的耳朵:

我不揍他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他听话吗?我看不是呢,你和你儿子一样听都不懂人话,再来烦我别怪我不客气!

易矜变成这副鬼样是她自作自受,现在求我帮她擦屁股?搞笑,我才不管那个狗崽子。

关越歆脸色一白,没有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与我争吵,刚好走廊有好多二货东奔西窜,嬉皮笑脸的,显得整个过道拥挤不堪,躁动喧闹,易矜一动不动地站门口等我,似乎松了一口气,眼里焕着光对我傻笑,我直接撞开他,他狗屁地黏上来,撩开我落在脖间的卷发,筱姐,老师有没有罚你?

别碰我。

小矜过来,我有话问你。

关越歆似乎不希望我们发生冲突,拉住了易矜。我竖起耳朵,有意无意走得慢了些,拉开椅子坐下,全神贯注地偷听他们对话(我可不能打扰到他们母子之间交流感情,我很有礼貌的)。

你跟姐姐吵架了?

没有,余光里易矜偏头看了我一眼,她今天心情不好。

老师说你有早恋的倾向,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学习的吗?

我喜欢筱姐。易矜硬邦邦地回。

操,我假装趴下睡觉,透过手臂间的缝隙偷偷观察关越歆,她表情僵了一瞬,故作镇定,下周六要去见叔叔的朋友,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清楚,刚刚那种话以后不许再提了。易矜不知在想什么,我食指搓着桌面画圈见朋友?蒋文暨他们?林盛那个狗男人要干嘛,一天天事儿挺多,妈的,该不会是准备炫耀他的新老婆吧?哇靠好恶心呃呃呃,都一大把年纪了,说出去羞脸!

易矜将保温袋放下,柔声问怎么了,我气急败坏地让他闭嘴,他开始揉我捶桌子捶红的手,唇贴着掌侧亲吻安抚,不痛吗,筱姐打我好不好,不要把自己弄伤了。我说关你屁事我就是喜欢,他眼睛都在盈盈发亮,笑成一弯幸福漂亮的月牙,我也喜欢筱姐。我愣了愣,把他肉嘟嘟的脸蛋扯面团一样祸害出各种形状,傻逼傻逼,谁先说喜欢谁是狗,他立马接话,小矜喜欢筱姐。傻狗。

午休班里大部分人选择去学校食堂或者校外的小餐馆吃饭,教室很快走空了,天花板的灯顺手被值日生关掉,教室变成幽暗空旷的洞穴,轻声说话都能听得很清楚,我和易矜仿佛两个智障藏在角落护食,虽然根本没人来抢,他得了关越歆的指示密切监督我,一会递筷子一会帮我夹菜,我没滋没味地把筷子插到排骨堆里,象征一面胜利的旗帜,代表我成功干掉了关越歆准备的午餐。

筱姐,啊

易矜夹着一坨冒着油光的猪肉送到我嘴边,我手指抵着他脑袋直骂你是不是有病,我他妈不想吃!他被凶得委屈巴巴闷头扒饭,这狗崽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肉,纯心报复我罢了。他吃得慢慢悠悠,一粒米拆成三口嚼,吃相赏心悦目但效率极低,他吃饱了我的肚子开始咕咕乱叫,我有些馋盒里的草莓,伸手要拿,他迅速盖上盖子,认真地开始收拾餐具。

我怒了,问他眼瞎吗,他理直气壮地嘟囔,筱姐你又不吃,这些都是我的,草莓也是我的。哇,真贱,我他妈吃不到又不会死,他的就他的,我忍我忍我忍我啊啊啊我忍不住,抬脚踹他,或许是怕了,他麻溜地打开盖子,他的手指细长好看,手背白得耀眼,透出浅紫色的血管,那颗娇艳欲滴的草莓被他细心拂去了绿叶,用红润的指尖拢起来,我瞥到他粉嫩的果冻质感的唇瓣,一时竟忘了要吃哪个。

吃果冻,哦不,吃草莓,对,草莓,我魂不守舍地张开嘴,他像伺候皇帝用膳的小丫鬟,毕恭毕敬地喂我,手指滑过我的舌,有意无意挑逗了一下,啧原来是个心机颇深的暖床小丫鬟,天天想着扰乱朝纲祸国殃民,与君王行床榻之欢,该罚!忠良谏言此男应下牢狱,放逐蛮荒,我说不行不行,朕必须亲自处置他,不如就绑在榻边当我一辈子的暖床丫鬟吧。嘻嘻,一辈子玩他的鸡巴。

像练习过很多遍,他小心翼翼地将指上残留的汁水抿干净,甚至不尽兴地吮了下指尖,筱姐是甜的,他笑着对我说。

甜个屁。

妈逼他笑得好甜,要是我亲他会不会也是这么甜。果肉在口腔融化,酸到掉牙,我皱着脸去拿下一颗,他扣住我的手说我喂你,得寸进尺地将草莓咬在齿间他是穿着雪白羽衣的恶魔,纯净又艳丽,海妖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歌唱流泪,直至瞎了眼失了声,服毒沉入海底,被盐腐蚀成一文不值的骸骨。我恍神,恰好看见胡沁走进教室,一手扯住了易矜的头发。

他被迫弓着腰,像一根拉弯的箭弦,紧绷害羞又目光灼灼地与我对视,我能轻易捕捉到他渴望已久的喜悦,于是低下头,含住了那颗奶油味的草莓,好软。指缝间是海藻般柔软的发丝,嘴角流出黏糊糊的汁水,他吸着我的舌头在口腔里舔弄,反客为主顶着我的喉咙眼,我差点被他亲吐了,不停揪他的头发呜呜叫,他才松口。

胡沁早跑没了影,我擦着嘴巴说困死了要睡觉,他满眼星星捧着脸看我,叽叽喳喳地鸟叫,喊我筱姐筱姐筱姐,我抱头倒在桌上,试图压下那抹异样的烦躁感,让他别瞎几把喊了,找揍是吧,他嘿嘿傻笑,像只偷腥的小猫啵我的脸,筱姐我爱你噢。

都说祸害遗千年,希望我挂了以后易矜能好好活着,我要诅咒他活成个老不死的,等到牙齿都掉光,他就再也说不出我爱你这种鬼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