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神不济,想不出什么雅妙措词,因说道:“承玦二爷关心,我很好,下人也都很好,院里一切都很好。”
赵玦不动声色端详原婉然,果真一切都很好,她怎会瘦损了?
近日丫鬟报说原婉然食欲不振,比嗷呜生病那时更甚。
连续数日都是相同消息,他按捺不住前来探视,果然她神色憔悴。
他道:“多日未见,原娘子好似清减了。”
原婉然又一愣:“是吗?我没觉得。”
赵玦不语,一时屋里冷清下来,原婉然胡乱找话说:“没什么,人都是这样,一阵子胖,一阵子瘦。”
赵玦目光落在她搁于腿上的手,问道:“看来原娘子心思全在绣花上。”
原婉然因此觑向自己手里,居然还抓着圆木绣绷。
她赧然笑道:“绣花绣迷糊了,将它一并带出来。”
“刺绣耗损心神,原娘子既然精神不足,何不多休息?”
经赵玦提醒,原婉然想起绣花时候曾经一霎时头昏眼花,许是久坐缘故。
她不以为意,道:“我绣惯了花,耗费精神有限。长日漫漫,用它打发时光挺好。”
赵玦温声道:“那也不妨慢慢来,不必赶工。”
原婉然含糊答应,暗自思忖,不赶工怎么行?
她画画儿不行,针线活倒很拿得出手,若能快些绣好帕子送给池敏,便好快些讨好对方帮她回家。
赵玦道:“打发时光,尚有旁的消遣法子。唱曲杂耍百戏,字画绣品古玩,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现时想不到也无妨,以后想到,随时打发人跟银烛说一声。只要赵家能力所及,一定办到。”
“你想要什么”,原婉然简直不能听到这话,赵玦明明清楚她想要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玦二爷。”她答道,外表平静到麻木,内心在尖叫。
我想回家,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然而赵玦不会仅仅因为她恳求便放人。
几番交谈,他的态度始终明确:不论他和韩一、赵野结下何等仇冤,反正讨厌听到与这兄弟俩相干的一切。
因此她一声不吭,净和赵玦不痛不痒的应答。
好容易捱到赵玦告辞,原婉然心头一轻,乐得善尽主人之谊送客。
两人走出堂屋,赵玦道:“原娘子留步,进屋去吧,努力加餐饭,好生将养。”
“嗯。”
赵玦见她闷恹恹,到底不忍,因说道:“你住在园里一段时日,想必看腻其中景色。再等等,过不久我忙完手边大事,带你出门走走。”
“嗯……咦?”原婉然顺口答应,随后觉着不对,她和赵玦哪里就到结伴出游的交情了?
她向赵玦投以疑惑一瞥,赵玦神色不变,眼底却好似意识到失言,闪过一丝尴尬,轻轻一颌首,迅速离去。
原婉然偏头思忖,方才赵玦八成和自己一样犯迷糊,将她和池敏弄混,向她说了该对池敏说的话。
这么一思量,赵玦今日还不止这一项异样。
比如上门问她起居事宜就很莫名其妙,流霞榭一直有银烛照料,压根犯不着劳驾赵玦这尊大佛亲自出马。
原婉然福至心灵,难道长生商号近来生意冷清,他闲着没事做?
一旦起了这点疑心,她就忍不住畅想,长生商号遇上麻烦,赵玦无暇找韩一兄弟报仇。尤有甚者,万一赵家根基不保,倾家荡产,奴仆散尽,自己无人看守,逃跑便容易了。
一时间,原婉然竟有些雀跃。
不过很快她清醒,烂船尚有叁斤铁,依照赵玦那个家底,等他家财散尽,只怕自己的骨头都能拿来打鼓了。
况且果然赵家倒了,赵玦会不会防范她将掳人一事告官,不留她活口?
原婉然叹了声气,一口气没吐完,猝不及防浑身乏力,眼前暗下了。
赵玦将要步出流霞榭院门,不知怎地忽然预感不祥,下一刻后方正房响起丫鬟惊呼。
“原娘子!”
他飞快回转身,原婉然已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双眸閤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