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2)

「占便宜?」赵野怔楞霎时,随即挑起一边眉叶,吊儿啷当笑道:「昨晚谁要我狠狠操她的?」

他说到「狠狠操」时,刻意一字一顿,轻若耳语,下身却隔着薄薄裈子往原婉然挑衅似重重一顶。男人肉体的温热和精壮触感鲜明实在,话里话外邪气衝天,原婉然不由忆及昨晚狂乱,当下巴不得死了。

「……我、我以为你是韩一……」她虚弱分辩。

赵野嗤之以鼻,「你认不出我和大哥声音不同,也察觉不到我们在床上不同,这话谁信?」

原婉然无话可说。

的确,赵野昨夜的言行和韩一分明两个人,为什么那会子她不停下来弄明白,为什么?她不断质问自己,脑仁嗡嗡作痛,全身气力连同怒火一下泄得精光。

赵野大抵感觉她身子发软,无暴起伤人之虞,便鬆手任她滑坐地上。撇嘴道:

「昨晚是大哥也罢,是我也罢,事前你满口应好,过后倒来假撇清?」

原婉然后来才想通,赵野指的该是议亲那时,娘家撒谎自己答应一女事二夫,只因赵野这时没把话挑得更明白,她便想左了,以为赵野意指昨夜欢合,登时羞愧得抬不起头。

她想,昨晚不论怎么回事,自己的身子染缸里落白布——洗不清了。没有男人肯要失节妻子,这事叫韩一知道,铁定休了她,到时她能上哪儿去?

娘家吗?立刻她下定论,娘家靠不住。大哥听嫂子蔡氏的,明明妻弟蔡重狂嫖滥赌,还劝她嫁;稍后朝廷打仗征兵,家里凑钱给大哥免兵役,要卖她给老翁作妾衝喜。虽说昨日嫂子送上送子茶,有示好的意思,但也断不至于肯忍受閒言閒语,收留新婚便叫人休弃的小姑子。

忽然她灵机一动,这宗丑事自己决计不会提,赵野呢,再不要脸,命总是要的吧,他敢大嘴巴叫韩一晓得,找他算帐?

原婉然于万念俱灰中拨出一点希望的火星,思量如果能暪住韩一,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么……

头顶上方却飘来赵野随口调侃,「往后找你,都要动刀动枪?」

这话如同一桶冰水,从原婉然天灵盖浇到后腿根,浇熄她最后一点侥幸的想头。赵野这是打算继续拉自己作那等没人伦的勾当?她望向赵野,背脊发寒。

赵野径自走到靠北墻的八仙桌畔,抓起陶茶壶就着壶口便喝。茶水甫入口,他脸色微变,呸地一声,悉数吐出,茶壶「咚」的往桌面重重一顿。

「你给大哥喝这个?」他拧眉问,辞色间山雨欲来,透出真正的严厉。

原婉然木然看着赵野,想起韩一。

韩一,那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神情总是淡淡的,不像对她有什么情意,可成亲后,从小处便能看出这人好。比方他一个武人,成日耍枪弄棒,碰触自己时却意外地温柔;在娘家,哥嫂没让她少干粗活,婚后她只需煮饭洗衣,有时这两样活儿韩一也包了。

邻里街坊间,做丈夫的把媳妇当成牛马使唤打駡,乃家常便饭;她议亲事,家里给她谈的是人品恶劣的蔡重、黄土埋半截的老翁,这些在在叫她害怕嫁人。遇上韩一,年轻稳重,能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她自认走了大运。

就算现下韩一对自己没多少感情,有什么要紧呢?石头再冷也有焐热的一天,只要捱过他打仗回来,一切就好了,曾经原婉然这么相信幷且期盼。

却原来镜中花,水中月,空欢喜一场。

赵野在世一日、不收手一日,她便无法安生。

原婉然不自觉瞟向角落的菜刀,刀刃的冰冷锋利正呼应她心底一股馍馍糊糊、还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念头。

赵野比她更早洞察她的心思,轻笑道:

「试试。」

俊美的面孔神情懒懒的,颀长身姿放鬆到十分,那胜券在握、不屑防备的姿态告诉她,她上前拼命,不过再白白娱乐自己一场。

仇家当前,无力回击,原婉然心头一片悲凉。

赵野不肯放过她,她的「往后」便一眼能看透:想暪住韩一便得忍,忍受赵野——这个玷污自己的人,在身旁出没、纠缠。在韩一面前,她得没事人一般,扮嫂子招呼赵野;在韩一背后,则是吊桶落在井里,只能任赵野摆布。

原婉然扶着墻面极艰难站起,深深看了赵野一眼,她要牢牢记下那副样貌,这辈子报不了仇,下辈子接着报。

下一刻她疾衝撞向对过的墻壁,额心爆出一声闷脆响。

只能她死,一来摆脱赵野,二来昨晚的丑事万一捂不住,又或者关于她的自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她连命都不要的事实摆在前头,韩一总会猜到她有苦衷,受了委屈,幷非存心偷人,把她往坏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