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了她
韩一受伤了。原婉然大骇,泪水夺眶而出。
韩一轻抚她头心,「打雷不怕。」手势和声音一般地平和,却也一般地略显生硬。
原婉然摇头,欠身跪坐,掏出帕子摀住他血淋淋的脖子,「你这里,还有肩膀……」
她正疑心韩一如何受的伤,这时黑妞嗅出血腥味,似乎晓得主子出事,也忘了怕雷,绕着韩一打转。
黑妞跑来跑去,引得原婉然分神瞧了瞧,便留心身旁地上散落本来没有的树干碎片,再把刚刚的落雷往一处想,大致明白了:天雷劈树,树干四分五裂射出,韩一应变快,以肉身护她。
韩一微侧脸,瞥见木片扎肩,倒是无动于衷,比面对她哭泣泰然许多。「不怕,小伤。」
原婉然憋住眼泪,尽力抑下哭音。「嗯,我不怕。」
她不谙医道,那么起码要镇定,不扯韩一后腿,尤其忌讳哭,几次下来,她发觉韩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
「你的伤该怎么办?」她问。
「脖子皮肉伤,无碍,先按压止血,扎伤下山再说。」
因为扎伤处血水不多,她试探问道:「要不,先拔出木片包扎?」
「留给大夫处置,贸然拔了,保不定大出血。」大抵她表情明显忧惧,韩一立刻又说:「不怕,只是预防万一。」
原婉然深恨自己上山连累韩一,但悔恨无济于事。「现下有我能做的事吗?」
韩一思量片刻,道:「阿婉,我受伤,赵野必然猜疑到你头上,倘若他为难你,你告诉他我不准。他若不信,同他说四个字:『迎刃而上』。记住了?」
「嗯,我记住了,『迎刃而上』。」原婉然转瞬品出不对,「为什么你不跟他说?」
这以后她照顾韩一必然寸步不离,赵野找她麻烦,韩一在旁大可阻止,他说一个字在赵野比纶音佛语有份量,为什么反倒要她开口?
原婉然想到一个答案,指尖止不住发颤:那时韩一不在了。
「别胡思乱想,」韩一拍拍她肩膀,「我伤势轻得很,不过担心他到家时,我正歇息,来不及拦阻,这才交代你一声。」
韩一话音才落,洞外远处响起哇啦哇啦叫声,黑妞在洞里朝外吠叫,远处便应和传来一阵汪汪声。
韩一拉着原婉然一块儿站起,他转身朝外,把原婉然护在背后。
纵然受伤,韩一依然抬头挺胸,身姿昂藏。对着他山岳一般屏障自己的背影,原婉然倒抽一口冷气——韩一不只肩颈受伤,他背后扎进两支小指粗、露在外头三四寸不等的树枝。
韩一留心她异样,探询似地回身相看,她拉住他的衣袖,儘量镇定开口:
「相公,你背上……」
韩一轻抚她臂肘处,刀削似的轮廓露出笑容,「我感觉出了,小伤,不怕。」
韩一鲜少笑,面上总淡淡的,原婉然没料到他笑意最灿烂的一次,是为了安慰自己。她已分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洞外来人铜锣般的嗓门一迭连声很惊异地喊「操」,越喊越近,黑妞叫得也越起劲。
「黑妞吗?」那铜锣嗓子奇道:「韩大哥在里头?」
韩一认出人声,侧身告诉原婉然:「猎户李大,老实人。」
没多久,一个庞大身影提弓背箭,晃进洞里,嘴巴哇啦哇啦说话,手上东西南北比划,雨水跟着洒落,追随他的两隻猎犬也在他脚畔使劲甩水。
「韩大哥,你见着没?天雷把树炸开花,满地碎树干碎树枝。你记得不,上回出这檔事,一树枝捅死旁边的倒霉蛋?」待李大看清韩一肩扎木片,脱口大喊:「操,这回换你倒霉?你不是忙着乡练,上山做什么?」
原婉然听到最后一句话,头低到胸前。
韩一答道:「带媳妇熟悉熟悉山路,没承望遇上雷雨。」
咦,原婉然困惑抬头,韩一为何不实说上山接她?
「韩嫂子也来啦?」李大三步幷两步上前,招呼一声,便查看韩一伤势,「嗐,韩大哥,你这伤……」大抵怕吓着伤者家眷,他生生止住话头,一个劲儿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