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2)

赵野耸肩,「想让你多睡会儿,车停路边占道,那就绕路。」

原婉然对住丈夫的侧脸怔楞片刻,猛地往前一瞥,确定无来人,飞快抱一下他腰间又赶紧若无其事坐正。

赵野握住她搁在腿上的手看向前方,无声微笑。

黄昏下起雷雨,天光晦暗,夫妻两人便早早上床安置,一时未入睡,对面閒磕牙。

这日原婉然新进绣坊,有一肚子的话可说。

「绣坊分『富』、『贵』字两班,我给拨入富字班,师傅姓蔡,人不错。下工时,我绣的一片叶子剩不多便能绣完,打算绣好再走,师傅不让。她说到了下工的点便该下工,天色阴沉,兴许要下雨,早些回家的好。」

「班里其他人待你如何?」赵野支肘托头侧躺,另一隻手掌轻轻落在他的小妻子头侧,大姆指有一下没一下抚过她鬓边的青丝柔肌。

原婉然略想想,便道:「他们待新人比另一班贵字班好。这回绣坊招两个新人,我进富字班,另一个进贵字班,贵字班的新人你该见过,便是下工那会子,让人喊『千金小姐』的那位。」

「喔,她。」

「嗯,奚落那姑娘的绣娘都是贵字班。大家同一个班,况且盯着你不放的绣娘多了去,那些人偏奚落她。」

「那姑娘对你相公不只看看而已。」

「咦?」

「当时你们一前一后离得甚近,我上前迎你,大抵她那里瞧着像我衝她去、朝她笑,便也向我笑。那些绣娘就是笑话她这个。」

「……原来是这样。」

「小误会而已,那干绣娘揪住芝麻大的事编排,八成对她其它地方也看不过眼,藉故敲打。」

原婉然听说,恍然道:「是了,管事娘子领我们新人向两班绣娘打招呼,轮到她时,她说姓官,住城东,以后的话便夹缠好多成语,不大好懂。别人问她『读过不少书吧?』,她说:『略识之无。』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迷糊,她不解释,只是笑,有些人便不大高兴。——相公,『略识之无』什么意思?」

赵野给她讲述前朝诗人白居易,六七个月大已认得『之』、『无』二字,「……『略识之无』,就是说一个人识的字少,也是向别人表示自家识字的谦虚说法。」又道:「那官姑娘不管旁人明白与否,只顾掉书袋,可不像谦虚的意思。」

「她确实有些神气。也难怪,家住城东,本人又识字,从前必是好人家的小姐主子,家道艰难才出来做绣娘。说起来,她也不容易。」

赵野捏捏她耳垂,「那官姑娘性格要强,你别露出可怜她的意思,不讨好,反而要得罪人。」

原婉然应着,冷不防天上轰隆一声雷响,唬得她一颤。

赵野凑过去搂住她,轻拍背脊,笑道:「不怕。」

丈夫年轻健壮的身躯近在身畔,遮住窗外雷光,原婉然心头一阵踏实,脱口柔声道:「嗯,你在。」赵野的手在她背上一顿,窗外又一波雷光。

屋内几霎工夫闪亮如白昼,原婉然清清楚楚迎上赵野的目光,雪亮犀利,像要穿透她的人,翻出她内里所有情思一一检视,连最隐晦细微的都不肯放过。

他的眼神那样心无旁骛,仿佛世上只有你一人,原婉然给这么瞧着,不觉瞬间屏息,而后脸红心跳莫名发怯,一骨碌翻身背对,「我睡了。」

她一动,赵野便扑过来,身子紧贴她背脊,健臂环住她,手掌伸进她肚兜底下,握住雪峰摸揉。

原婉然忍住轻哼,疑心今晚又要不得閒,赵野在她颈侧亲了亲,「好好睡。」之后倒安静了,唯独大手紧附她胸前软嫩,寸土不让。

原婉然已习惯赵野贴身亲昵,便合眼假寐,慢慢陷进了黑甜乡。

不知过了多久,墨宝吠叫传入耳中,赵野在门边低低喝禁让她别响,雨水打在瓦上地上,远处似有鸟鸣。

她翻身,含糊不清问道:「怎么了?」

赵野回床畔亲亲她的面颊,「没事,你睡。」

她睡意实在浓,闻言便又睡下,再醒时雨声淅沥,窗外天色依旧未明,而床的另一侧已然空空如也。

「相公?」原婉然揉揉眼睛,屋里幷无赵野身影,打开房门,堂屋无人亦无墨宝。

她立刻回房穿衣挽发,点灯打伞往外寻去。四下阴暗落雨,夜风微冷,她寻到二门外,临街那排倒座房亮着灯火,传出老人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