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六真个说起笑来,赵野偶尔出言敲边鼓,句句说在点子上,趣味横生。如此几来几往,不止祁老六来了劲,旁人也加入讲俏皮话。
那夜闹洞房难得不曾作弄新人,净由宾客插科打诨,博新娘一笑。
到时辰差不多,赵野招呼众人离去。祁老六玩心重不肯走,赵野拍他一记,道:「少了你不行,院里那些醉人全等我们送回去。」
「你和韩大哥真能喝,把他们全喝倒。」祁老六嘴里埋怨,屁颠屁颠随赵野走了。
韩一送完客回到寝间,原婉然心绪一下纷乱如麻。
出嫁前夕,蔡氏曾经教导她房帏之事。
「明晚,是你洞房花烛夜。」
「嗯。」原婉然垂首掉弄衣带,好容易挤出一丝声音。
蔡氏似乎也自在不到哪儿去,半天没言语,干咳几声,发话道:「睡前你伺候姑爷脱衣,你也得脱。」她停顿一阵子,嘟囔道:「两个人全脱光。」
原婉然失惊,脱口问道:「为、为什么?」
「我说,你听就是了。」蔡氏尖声道,沉下脸一会儿,她儘量用平常声调说:「我一妇人,为教导你,不得不提那事儿,害臊死了在这里,你个姑娘家倒一个劲儿问。」
原婉然不敢言语了,蔡氏道:「再来你全听姑爷的,人让你躺你便躺,跪便跪。」
睡觉确实得躺着,可为什么跪呢?原婉然暗自疑问。
「躺好以后……」蔡氏苦思良久,终于找到她以为最文雅贴切的字眼,「姑爷会捅你。」
原婉然眼皮一跳,「捅」?
蔡氏道:「你害疼流血,受着,男人兴致上来,光图自家受用,不会管你死活,你哭闹,平白讨人厌。也甭拖拖拉拉,钝刀子割肉照样疼,还遭罪更久,爽性由他到底,捅多了,便不疼了。」
蔡氏又道:「等姑爷喷出白浆,灌进你身子,那事儿就算完了。送子娘娘庇佑的话,你便能怀上孩子。」
原婉然越听越惊疑,人家戏臺上才子佳人花烛夜,俱是含羞带笑入罗帷,到了蔡氏嘴里怎地大大走了调?又跪又捅,还见血灌浆,这……这是上刑吧?
可蔡氏亲身经历过洞房,且百般不情愿开口提及,按说犯不着骗她。
她那厢忐忑,蔡氏教导已毕,自觉功德圆满,便生出閒情作忧心调子。
「姑爷练武,这等人粗鲁又能折腾,婉妹妹,你当心,到时眼泪鼻涕直流。」
骗人,原婉然微撅起嘴,她听出蔡氏口气中渗出幸灾乐祸笑意,单单说韩一不好这项也不能忍。韩一心善,不会欺负人,她坚决把蔡氏这句话当作耳边风。
话虽如此,如今大半夜,屋里——还是寝间——就剩下她与韩一。夜深人静,在烛光映照的有限光明里,韩一身影雄健,如同他投在墻上的阴影,巨大强烈到透出侵略味道,他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
她摸向衣袖,握紧藏在衣中口袋的硬疙瘩。
「阿婉。」韩一唤道。
结髮成夫妻,这是韩一唤她的第一声,唤她名字的第一回。
当下她无暇细细品味,慌忙坐直身子应道,「是。」
韩一沉默刹那,问道:「饿吗,渴吗?」
她摇头,韩一便道:「那,我们安置。」
她的脸颊、脖子唰一下烧了起来,韩一倒跟家常过日子没两样,泰然自若打来洗脸水供她卸妆,再带走黑妞,自去洗漱。
原婉然擦干脸,踌躇半晌,打算褪下嫁衣,其它的静观其变。纤手探至颈间竖领衣扣她便觉得了,十隻指头僵得很,一个简单的动作,这时做起来却老费劲。
末了总算解开扣子、系带,她深吸口气,横下心脱去长袄,那大红长袄正褪到肩头下方,韩一正好回房掩门。她一听见动静,不由自主火速把长袄穿了回去,揪拢衣襟,掩住露出的中衣。
韩一仿佛不曾留心她仓惶反应,不紧不慢走到床头,打开衣柜。
原婉然僵在洗脸架前,半晌悄悄回望,韩一若无其事卸下身上披挂的红缎,是要更衣的样子。
害羞惶恐与妻子责任这两者在她心中大打出手,最后她咬咬唇,静静走到韩一身旁。
韩一转过身来,她匆忙与他对视一眼便不敢再看,怯怯伸出手,探向他道袍衣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