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程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想起钟竟的话来,她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悲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结婚,她一直都知道钟竟是不错的结婚对象,为什么不同他试试?还是真如她所说,她还忘不掉那个人?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几乎不去想起他了,更不会去想从前的种种。本就该忘,又何必苦苦的执着?
程敟恍恍惚惚的,过了许久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钟竟如约过来,他一向体贴,昨晚就给佟姨打好招呼让她不必起来做早餐,他从他住的那边带过来,那边有家店的早餐味道不错。
他过来得很早,程敟起来迎接她的就是一大桌子种类繁多丰富的早餐。因为昨晚的事儿,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倒是钟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厨房和西图澜娅餐厅之间来来回回,细心体贴的照顾着小孩儿,佟姨让他坐下好好吃早餐他也笑着说没事儿。
程敟的心里百味杂陈,她明明已经不去想了的,却又在此刻想起那人的轻视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纷杂的情绪,低低的对钟竟说了句谢谢,又让他别忙了,小家伙已经大了,不用太仔细的照顾。
稍晚些时候一同外出,都是钟竟在妥帖的照顾着大家,从前每次出来玩儿程敟都累得不行,今天倒是难得的轻松。但这轻松里却是带着愧疚,她矛盾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钟竟。
钟竟虽是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变化,却没有急功近利,两人的相处仍是同从前一样,只是现在只要有时间,他都往程家跑,或是带着小家伙去看电影,或是一同外出去吃别人推荐的美食。
老骆在慢慢的恢复,程敟仍旧隔那么一段时间就往济城去探望。老骆现在的口齿已经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含糊不清。程敟同他说着自己的工作,说着自己遇到的烦心事儿或是趣事。
康复是一件痛苦的事儿,她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病例,在聊天时鼓励他,鼓励他要有信心,他一定能再站起来。
老骆心里很清楚,他已无法恢复到最初。他现在的努力,只想自己能勉强自理,在生活上不拖累妻女。
他永远无法忘记他一心求死的那段时间,妻子的眼泪以及脆弱,更无法忘记她半夜三更的起床试探自己鼻息的样子。还有骆姣,她曾数次的抱着他失去知觉的身体,问他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办,她怎么活下去,是不是该以死谢罪。
她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固执的认为,如果不是她,他的身体不会垮掉,更不会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
车祸
钟竟常在程家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常来回于两座城市之间,会帮着老太太他们往骆家送东西,偶尔也会聊小家伙的种种趣事儿。
于是程敟过来,陈箐难免会操心的问起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大家都一致的认为,钟竟于她来说,是非常合适的人选了。
每每陈箐问起,程敟都只是笑,并不回答。偶尔骆姣会替她解围,说她自己的事儿自己会看着办,让她老妈别操心。
这天晚上,两人到梁峥家去吃夜宵,骆姣兴致好得很,求着梁峥开了一瓶他的好酒。说起来三人还没一起喝过酒,梁峥依了她,让她去选一瓶酒开了。
自从老骆出事后,骆姣像是爱一夕之间长大,成熟稳重了许多。现在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是由梁峥帮忙介绍的,朝九晚五,稳定许多。她虽是有那么久没上班,但能力仍旧在,她的老板对她颇为赏识。
几人中骆姣的酒量最差,不知不觉间喝得有点儿多了。趁着梁峥去阳台上接电话时,她看向了程敟,问道:“师姐,你还是忘不了他对不对?”
她像是看破红尘的老僧,语气里带着叹息。
程敟每每面对她都会生出莫名的心虚感来,她微微的怔了怔,随即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和他已经没有来往了。”
“没有来往并不代表着就能忘记。”她的语气也淡淡的,但没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程敟虽是常往来于两座城市间,但已经许久没有回过老家了。眼看着这一年的时间又要过去,趁着这次有足够的时间,她打算回去看看家里的老宅,也打算去看看寒雨,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那么久没有去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常常会想起她来,想着她如果在,她心里的事儿她就可以向她倾诉,就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想得多了内心总会酸涩不已,她通常都克制着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
人生里,没有如果。
头天晚上虽是喝了酒,但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早早的就起来。梁峥今儿得加班,抽不出时间来陪同她回去,但将车给了她,她回去会方便些。
她这次回去不打算当天返回,去墓地看看回老宅看看再略略收拾一下,时间长了不住,房子放着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她打算仔细的检查检查,该修葺的找人修葺。即便是在临城买了房,但对老太太和佟姨来说,这儿才是她们的根。
她和梁峥一道出了的门,送了他去公司,这才独自开着车回老家。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了,熟悉中总夹杂着陌生感,像是她已经离开许久许久了似的。
下着小雨路况不太好,她中途在服务区休息了一次,便直接到了小城。
小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老宅的围墙上已经长满了青苔,大门也生出了锈迹来。从前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院子也长出了荒草来。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程敟只略看了一下便去买了东西,驱车去了墓地。
她不只去看了寒雨,还看了佟伯伯、爷爷和爸爸,许久没有回来,她以为自己会有许多话要说的,但心里沉甸甸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墓地待到天快要黑,这才下了山。
她本是打算着今儿检查院子的,但回城已经黑了,便打算找个地儿住上一晚,明儿再检查。
这一整天都在奔波的路上,又累又饿,她没急着去开房,打算先吃点儿东西。到了熟悉的老店,刚点好吃的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周驰莘打来的,她看了一眼后接了起来。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的周驰莘就开口问道:“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低沉沉甸甸的,好像是心情不好。
程敟以为他是要约自己出去吃饭,便说自己现在没在临城,在老家这边。
听到她的话,电话那端的周驰莘沉默了下来。程敟在他的沉默中生出了几分忐忑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驰莘久久的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二哥现在在医院里,情况不太好……”
程敟听到这话脑子里嗡的一声,脑子好像不是自己的,有点儿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她像是连说话也困难,费力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二哥出了车祸,现在人还在昏迷着……”
后边儿周驰莘再说什么程敟已经听不清楚了,她慌乱的站了起来,打翻了桌上的筷子也顾不上,匆匆的就往外跑。她点的东西已经做好,老板娘在她身后呼喊着,她也听不见,只知道往车边去,对电话那端的周驰莘说:“我我马上回来。”
她要回临城去,就先得回济城去乘飞机。可这会儿以她的状态,连车也开不了,坐在车上打火一时竟然打不燃。
电话那端的周驰莘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她过了好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低低的说道:“别担心,我没事。”
她试图再去打燃车子,但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她这样儿开车怎么行,周驰莘着急了起来,让她现在先别动,先冷静下来。
程敟将头靠在方向盘上,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过了十来分钟,才勉强的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她没再听电话那端周驰莘的喋喋不休,说自己要开车了,然后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