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这样的人不是心理素质过硬就是一个的杀手(1/2)

五月的夜里,晚风都裹挟着一股烂漫的花香吹得人陶醉不已,华灯初上的街头人流如织,打扮入时的年轻男女们或说或笑的漫步在被霓虹灯光点缀得宛若白日的街道上,街边晶莹剔透的橱窗上倒映出他们流连忘返的身影,一切都是那样的稀疏而平凡,就像海明市每一个璀璨而繁华的夜晚。

这条寸土寸金的中心大道上,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临街而立,高耸入云的顶尖上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以快要穿透云层的气势冷漠而又强硬的伫立在这片洒满金粉的土地上。

程铮百无聊赖的斜倚在街边充满文艺气息的红色邮筒旁边,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看向街对面流光溢彩得宛如宫殿的酒店,哈欠还没打出来,只见一辆惹眼的跑车呼啸而过的停在了酒店大门口。

耳麦里传来同僚刻意压低了的嗓音,“——来了来了。”

紧接着,就像是上演了一场豪车秀似的,一辆接着一辆风格各异的豪车间或有序的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贵客们陆陆续续的从车上走下来,在门童的接引下昂首阔步的迈入酒店,如此恢弘的架势自然引来了不少不明路人的围观,一时之间,酒店门口的街道上更是熙熙攘攘得寸步难行。

程铮虽然喜欢凑热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被人挤来挤去,在他第三次被举着相机拍个不停的围观路人一脚踩到鞋尖之后,终于忍不住冲街边另一头手里拿着地图一副背包客打扮的同僚翻了一个白眼,小声的抱怨道:“我真搞不懂,他们那些阔佬开生日party,干嘛还要特意让我们站在这里盯梢!”

“咳咳,上面交待的事情,只管做就对啦!”耳麦里同僚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而又得过且过,程铮撇撇嘴,“浪费大好时光,收班之后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他还没等来同僚的回答,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三分钟之前在你跟细仔聊天的时候走进酒店的是前不久刚回海明市的贺家少爷,现在最后一个抵达酒店你正对面那个穿白马褂的男人是兴荣帮的宋老。”

程铮猛地回头就看见老大表情紧绷的脸,讪笑着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兴荣帮宋老我知道,魏峥嵘过寿宴想必这些黑白两道的大佬们都要来给一份薄面,只是为何连我们也要……”

老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黑了一分,面无表情的问了程铮一个问题:“昨天开会之后让你搜集的资料你是不是都没看过?”

程铮皱着眉头苦着脸想了一会儿,对面酒店门口最后一辆限量版宾利也缓缓从地面驶向地下车库,街边围观的路人稍稍的散开了一些,电光火石间,他蓦地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老大你说的贺家少爷,就是那个三年前死于游艇爆炸的大佬贺暮生的独子贺佳辰?”

细仔在耳麦里被他骤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程铮连连说了几声“rry”,一改之前懒散的神色,望向对面在灯光辉映之下越发显得璀璨闪耀的酒店,目光也变得紧张起来。

但凡在海明市待过几年以上的人,谁会不知道贺氏集团贺暮生?那样一个叱咤黑白两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角色却还不是落得一个被炸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人走茶凉之后,很快那些本该姓“贺”的家产也被手下一干豺狼虎豹瓜分干净。

这场轰动一时的爆炸案也众说纷纭,官方调查给出的结果是游艇漏油接触到明火而发生的意外,但是另一个绘声绘色的传闻显然更贴近人们捕风捉影中的现实——贺暮生的游艇爆炸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预谋。

若不是当时贺家少爷恰好在国外度假,没有坐上这个满载他们贺家老小出海放松的游艇,恐怕他们贺家就此绝了后也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传说中的始作俑者?——此时此刻正在最豪华的酒店里举杯享受着众人的簇拥,庆祝着自己的五十大寿。

耳麦里“沙沙”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程铮隐约可以听见酒店里曲调舒缓的背景乐,伴随着酒杯相碰的响声,女同僚轻缓的嗓音小声的说:“一切正常。”

老大拍了拍程铮的肩膀,压低了嗓音回复了一句“继续盯。”

程铮抿了抿嘴唇,忽然明白今天晚上搞这么大阵仗的原因了,不由皱眉有些不可置信道:“……没有人会傻到在众目睽睽的寿宴上刺杀寿星公吧?”

虽然他们接到线人的情报说今晚不会太平,也许是跟数日前突然重返海明市的贺家少爷有关,也许是跟这场汇聚黑白两道多方势力的宴会有关,但是也犯不着让他们反黑组联合特别行动组一起行动吧?

直到耳麦里传来一阵喧闹的声响,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老大喊了一声女同僚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程铮暗叫了一声不好,余光看见街对面守着的特别行动组的警员已经一个接着一个神情肃杀的冲进了酒店里。

此时,灯火辉煌的酒店里也有衣着华贵的人踉踉跄跄的往外在跑,程铮跟老大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便朝街对面跑了过去。

耳麦里间或响起同僚粗重的喘息声,一些凌乱的情报也随之传入他们耳中,魏峥嵘在发表宴会致辞时被突然冲出来的枪手一枪击中倒地,现场大乱……

从宴会厅里涌出来的宾客们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迎面而来,程铮艰难的穿过人群,一边高喊“小心践踏”,一边心急如焚的逆流而上。

等到他们一行警员赶到宴会厅之时,只看见原本豪华而亮堂的大厅仿佛被龙卷风席卷过一样,金色的香槟倒落在地上,白色的椅子七零八落的横躺在红毯边,圆桌上的满桌佳肴散落一地,暗金色的地毯上沾满污浊。

在红毯的尽头,略微高过平地几寸的礼台之上,一身黑色唐装的男人仰面倒在一滩血泊之中,手里还握着一只银色的话筒,满脸的褶皱里仿佛都写着不可置信几个大字。

特别行动组的警员们已经抢先赶到了现场,有人忙着呼叫救护车,有人冷静的围住了那滩血迹,还有人拦住了门口四散奔跑的宾客,但是程铮的目光却被坐在酒席边纹丝不动的两个男人的身影所凝固住。

在这样“兵荒马乱”的背景之下,还能淡然啜饮手中香槟,甚至挟菜盛汤的人,长着一张过分英俊又过分嚣张的脸孔,那双足以使人溺毙其中的桃花眼熠熠生辉,言笑之间风度翩翩,仿佛几步之遥后躺在地上尚且温热的尸体不存在似的。

这样的人,不是心理素质过硬就是一个变态的杀手。

但是程铮却望直了眼,这个人,这个人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另一个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无视身边警员的制止声,抬手忽然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了一怔的动作——男人手腕翻转间,手中酒杯里淡金色的酒液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痕迹,然后溅落在躺在血泊里的尸体旁边。

男人轮廓漂亮的侧脸里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即使已经被重重围上来的警员所包围,却还是淡定自若的冲着血泊里的尸体轻蔑的扬起了下巴,玻璃珠子似的眼瞳在头顶水晶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只见他粲然一笑,淡色的嘴唇无声的说了三个字:

“您走好。”

狭窄逼仄得堪堪只放得下一张桌子的房间内,钟如一懒散的靠在并不怎么舒适的椅子上,若不是房间里的白炽灯太过晃眼,恐怕他能就着这个放松的姿势睡过去也说不定。

他的一举一动均被房间内的监视器给实时记录传递到一墙之隔外的警员眼里,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毫无隐私也毫无自由。

而盯着监视器的反黑组警员们在看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型男发呆秀”之后,终于也撑不住倦意的放松下来,甚至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要不要赌一赌谁是那个枪手?”

“我赌五十,肯定不是那个神秘归来的贺少,但是看样子坐在这里面的那位也不大像——他长得可不像那种开了枪杀了人还会站在原地等着警察束手就擒的傻子。”

换下了一身背包客打扮的细仔撩起衬衫的袖子,背靠在桌上,摸了摸下巴颇为认真的分析道:“现场没有找到枪,有杀人嫌疑的也不止他们两个,再说了,不是还在调查取证嘛!指不定是哪个魏峥嵘的仇家下的黑手也说不定,我赌一百不是里面这个开的枪,你赌谁?橙子!”

程铮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才发现在场几位同僚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甜妹像是嗅到一丝不同寻常气味似的拉长了声音打趣他:“盯着这个无聊的监视器屏幕都可以做到几个小时眼也不眨,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想别的心事?还是在想哪个靓妹?”

一石激起千层浪,八卦的同僚们立马凑了过来,目光猥琐的望着程铮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是文秘处的警花,还是奶茶店的小可爱?我看上次那个护士姐姐也挺有戏的!”

程铮露出一个苦恼人的笑容,挠了挠头发,突然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定不是师哥开的枪。”

细仔讶异的挑了挑眉,甜妹刚跳过来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熟悉又严厉的喝问:“工作时间,你们不好好盯着嫌疑人,还有空在这里聊天?!”

原本萎靡不振的三人立马站直身体,憋出一股精神气喊了一声:“老大!”

一身干练打扮的沈放用那双鹰隼似的眼眸逐一扫过自己下属们欲盖弥彰的脸庞,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他们身后的监视屏上,只见原本闭眸假寐的男人忽然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了手机,沈放眉头一皱,随即一个箭步便走出,气势汹汹的朝隔壁房间走去。

钟如一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手指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不到三秒时间,一直紧闭着的审讯室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给撞开。

他偏过头朝门口望去,只见身形瘦削的男人一脸冰霜的用那种令人不快的目光盯着自己,同时一字一句的命令道:“放下你手里的东西,不许动。”

仿佛拿在自己手里的不是智能手机,而是极具杀伤力的枪支弹药一般。

钟如一差点都要被逗乐了,他滑稽的做出一个举手投降的姿势,余光看见其余几个警员也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打量着自己,不由无奈一笑:“阿sir,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兮兮。”

见男人面无表情的夺过自己手中的手机,钟如一无所谓的伸了一个懒腰,在审讯室快要凝固的空气里骤然响起的是极其卡通的“unbelievable!”的电音,站在男人背后的警员们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了一眼握在他们老大手里的手机屏幕,不禁恍然大悟,却辛苦的忍耐着不敢笑出声。

钟如一看见男人宛如便秘一般的表情,大有风雨欲来的征兆,却越发火上浇油的笑若春风道:“怎么?阿sir也要来玩一把?”

沈放反手关上审讯室的门,将那群爱看热闹又八卦的反黑组警员们隔绝在外,几步走到三角桌的一侧,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手里的手机也“啪——”的一下甩回给了笑得一脸欠扁的男人,咬牙切齿的低吼着念出了男人的名字。

“钟!如!一!”

后者手脚灵活的接住手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故作糊涂的挑了挑眉,“沈sir,我怎么不知道有哪一条规定规定证人在配合调查的过程中连消消乐也玩不得了?”

沈放冷笑一声,如临大敌的盯着一副闲散姿态的钟如一,说:“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钟如一扯了扯嘴角,紧接着就听见男人眼神轻蔑的下一句话,“警队里混不下去了,于是就改混黑道了?你真是个孬种。”

然而钟如一那张总是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笑意的俊脸上丝毫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胸前挂着的工作牌上,似笑非笑的说:“沈sir你从警校出来也有好几年了吧,怎么才混到一个小小组长的职位,是不是有点愧对师父对你的期望?”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挑弄对手的情绪,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钟如一满意的看到男人额角跳动的青筋,也许是碍于审讯室的监控设备,也许是经过这几年的纪律磨炼,记忆里冲动又自负的男人只是喘了几口粗气,强压下满腔怒火绷紧了嘴角嘲讽他:“你还有脸提师父?辜负了师父的人,从来都只有你,而不是我。”

钟如一垂下眼帘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沈放隐隐火大的看着他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还想说些什么,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敲了敲,紧接着一个女同僚拉开门,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沈sir,到时间了。”

站在女警员身后的还有一个戴着眼镜律师模样的中年男人,以及手里挽着西装外套,穿着一身修身雪白衬衫,脖间还系着黑色领结的贵公子。

钟如一抬眼望去,视线与门外那双漂亮得有些妖异的眼眸对上,随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关节,看也不看身后男人是怎样的表情,冲略显倦容的贵公子微微颔首,“走了,回家睡觉!”

他们一行人在警员的陪同下,乘坐电梯过了安检出了警务大楼,凌晨的街道上只有霓虹灯寂寞而璀璨的闪耀着,远近皆是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的高楼,在黑暗中闪烁着流金一般炫目的光芒,把暗蓝色的夜空点缀照射得犹如白昼。

看起来挺有资历的律师客气的冲贺佳辰小声叮嘱了几句什么,下了台阶便拦住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贺佳辰抿了抿淡色薄唇,漂亮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奇异而又有些满足的微笑,黑珍珠似的眼眸里贪婪的倒映出一片流光溢彩的繁华街景,他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感叹,“——这场好戏终于快要拉开帷幕了。”

钟如一挑了挑眉,很快便笑眯眯的说:“难得贺少你戏瘾大发,我当然会竭尽所能的帮你搭好戏台,只待你尽情发挥。”

贺佳辰闻言罕见的从喉咙里爆发出一连串肆意而又张狂的笑声,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回响着放大,莫名生出几分诡异感,但是有谁在乎呢?很快便有另一阵引擎轰鸣的响声呼啸着冲他们等待着的街边传来,只见一辆被改装过的墨绿色兰博基尼宛如一道闪电似的在警务大楼外倏地停下。

“一哥!贺少!这边!我来接你们了!”车上的人兴奋地把车窗摇下,探出半个身体冲他们二人动作夸张的招了招手,一双小眼睛更是眯得快要看不见,嗓门倒是大到把执勤的警员都吓了一大跳。

贺佳辰微微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一语不发的抬腿朝跑车走了过去。

钟如一跟在他身后刚要上车,只听见后边传来一声响亮得堪比之前那个大嗓门的叫喊:“师哥——”

坐在车里的贺佳辰也偏过头望了过来,只见一个跳脱灵活的身影步履轻快的从警务大楼里跑了出来,坐在驾驶位的亮仔一脸狐疑的望着这个飞快追来的年轻身影,掏了掏耳朵,“他刚刚叫唤什么来着?”

钟如一的手扶在半开的车门上,侧着身子若有所思的望向在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站定的大男孩,半晌微笑着问了一句:“这位阿sir有什么事?”

年轻的阿sir愣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困惑,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大咧咧的笑道:“钟先生,麻烦留一下你的电话号码,以便配合我们后期继续调查取证工作。”

钟如一若有所思的盯着大男孩故作镇定的脸孔,从善如流的报出一串手机号码,“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我们当然会竭尽所能的配合阿sir工作的。”

车内冷不丁传来一声嗤笑,似是对他这句诚恳的话毫不掩饰的嘲弄,钟如一不以为然的朝着一脸腼腆微笑的年轻阿sir耸耸肩,弯腰坐进了车里。

伴随着油门“轰——”的一声响起,墨绿色的跑车像是午夜的幽灵一样消失在寂静的街角。

翌日清晨,钟如一从卧室里穿戴整齐的走出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餐桌前男人披着浴袍的慵懒背影。

难怪他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顺便还做了一个到雨林探险跟蟒蛇斗智斗勇的梦,想必是枕边这个早起的贵公子睡不着觉又去浴室冲了个澡。

钟如一打了个哈欠,有些佩服贺佳辰旺盛的精力,难免有些怀疑昨夜某些不可描述、少儿不宜的事情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毕竟一觉睡醒,看起来像被榨干了的人只有他而已。

对方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回头朝钟如一望了过来,褪去了妖异色彩的眼瞳漂亮纯粹得就像是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钟如一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随即拉开男人身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牛奶以及煎蛋,正对着的墙上开着的电视机里天气小姐正语速飞快的播报着今日的天气预报,钟如一刚刚拿起牛奶喝了一口,余光就看见贺佳辰将手中摊开的报纸折上递了过来。

贺佳辰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钟如一还是能感觉得到对方心情不错,其中缘由十有八九跟昨晚的事情有关。

果然,等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报纸,跃入眼帘的便是占据了整整两个版面的新闻报道,洋洋洒洒数百字便将昨晚宴会枪击案描述得绘声绘色,从参加宴会的嘉宾名单到现场布守的警察队伍有哪几支都写的清清楚楚,末了,才写了已于今日凌晨抓捕嫌疑枪手归案。

配图是已经魂归西天的魏峥嵘曾在酒会上举杯贺词的照片,好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钟如一很难将这个照片上的人跟昨夜在自己面前倒下,一脸震惊又满目哀求的望着自己想要呼救的老人对应起来。

也许,临死之人到了最后都将会是这样一副形容狼狈的模样,就算之前是如何的呼风唤雨、气吞山河,到了最后的关头,又有谁不害怕死亡呢?

钟如一不置可否的放下手中的报纸,就听见贺佳辰漫不经心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在谈论一只股票的走势似的,“五百万美金买他一条狗命还是挺便宜的,不是么。”

钟如一耸耸肩,对此不发表任何评论,脑海里却蓦地浮现出那个枪手沉默寡言的年轻脸孔,五百万美金明码标价,贺佳辰对于这桩买卖的附加条件只有一个——他要亲眼看着魏峥嵘被一枪爆头。

也许只有这样,他那早已被仇恨所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才能稍稍好过一点。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钟如一更明白贺佳辰心底的恨与痛,远走他国的这三年里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们只拥有彼此,钟如一看过贺佳辰最狼狈无助的样子,也看过对方癫狂放纵的样子……直到现在,他也终于从那段挥之不去的灰暗之中走了出来,回到海明市。

回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钟如一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侧过脸对一头湿发半干未干的贺佳辰说:“既然今天没什么事,我想一个人出去逛逛,你要用车的话叫亮仔就好了。”

贺佳辰摇了摇头,并没有多问什么,眸光晦暗不明:“待会儿我也要去见一个人。”

钟如一见对方并没有需要自己作陪的打算,打定主意便独自一人出了门,他回海明市的这大半个月里,多数时间都是陪伴在贺佳辰左右,看他召集那些昔日里对贺家忠心不二的人手暗中筹谋、布下棋局,很难有一人独处的时间,然而一旦回到海明市,这也意味着他不得不面对那些他放不下、也无法轻易放下的东西。

他还没走到车库,就听见几声喇叭刺耳的声音,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从摇下来的车窗里探了出来,嗓门洪亮的冲他喊道:“一哥!去哪里?我载你!”

钟如一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眼看着亮仔一脸谄媚的恨不得冲下车来替自己开门作揖,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开门上了车。

亮仔的车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风风火火的横冲直撞,胆大心更大,这也是为什么贺佳辰每次坐他的车都要眉头深皱、脸色煞白,好在钟如一早就见惯了这种“大场面”,系紧了安全带甚至还能你来我往的跟对自己彪悍的车技毫无自知之明的亮仔聊上几句。

“一哥,多亏了你,现在蚂蟥街那边没人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亮仔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钟如一的表情,一边眉飞色舞的絮絮叨叨,“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上次你那招白鹤展翅真是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钟如一捂住额头,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那是擒拿术,不叫白鹤展翅。”

他跟贺佳辰回海明市不久,曾数次去那些贺家手下的酒吧饭店盘点清查,有一次偶然遇到当时还是帮人看车打杂的亮仔被另一群混混揍得惨不忍睹,钟如一只是恰好的站出来帮了他一把,没想到却被对方当做混黑道的“正义偶像”一般追捧跟随了起来。

亮仔挠了挠头:“是是是,擒拿术,一哥你现在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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