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扑抱高人,把高人抱得紧紧,高人就不会成为那个平凡女生的人——
只要这样做,高人就会是属于——
衝动的想法还没来得及附诸实行,另一抹娇小身影便贸然闯入她的视线范围内,于短瞬间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
还没来得及辨识那抹身影的主人是谁,丁佩佩便赫见该抹无比熟悉的身影主人伸手牵过娇小身影主人的手。
乍见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那刻,她的呼吸一窒,身体僵在原地没法动弹。
她想分开二人的手,她想走上前隔开二人,她想,她还想了很多,可向来身体比大脑还要快一步的她竟忤在原地,迟迟未能作出相对应的反应,即使大脑再三给予指示,还是没法依照大脑下的指示行动,仅能呆站在原处看着高人扳过该名女生的双肩,然后在该名女生表情惶张的情况底下,俯首吻上对方那张失措的唇。
高人吻了别的女生……
高人吻了……
高人……
她震撼当场,连半根指头都动不了。
尤其是当高人不晓得是有心抑或是无意的情况底下微侧过首瞄了她一眼的时候,她几乎是整个僵硬掉。
不但僵硬掉,连呼吸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办不来,完全违反她的一贯风格。
高人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吧……
不知怎地,脑中突地窜出这样的想法。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高人怎可能会是做这种事的人?
高人怎可能会……
她极力抹杀掉这个可能性,可脑袋却儼若失控似的不断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断为那记不经意投来与她眸光相抵的眼神鬱结在心里……
事有凑巧?
应该是事有凑巧吧……
应该是……
她认识的高人不会做这种事,她认识的高人……
也不会吻其他女生……
她认识的高人……
她满脑子杂思,思绪如麻花般缠绕在一起,怎样解都解不开,直到震撼画面结束,直到製造震撼的始作俑者双双离去,还是解不开,有的就只有缠得更紧的份儿。
※※※
高人交了女朋友了……
高人交了女朋友了……
作为朋友,她应该要替高人高兴的……
就算不作为朋友,作为兄弟的,都应该要这样……
应该……
但心里却很不舒坦,宛若有什么不快情绪正在持续蕴酿似的。
「佩佩,你怎么一面闷闷不乐?」舞蹈生甲表情担忧地问,稍微扯回丁佩佩飘远的思绪。
「我没有闷闷不乐。」丁佩佩虚应,彷彿心绪仍浸淫在负面的情绪里。
「没闷闷不乐的话怎会五官皱得像个苦瓜一样?」舞蹈生甲又问,内心的担忧言溢于表,可丁佩佩非但一概视而不见,还破天荒的随口找个藉口搪塞,便继续让自个儿的心情待在负面的磁场里头。
「我c来了。」
「c来了?你的经期不是在月头吗?」舞蹈生甲神情诧异地问,使被负面情绪淹没的丁佩佩雪上加霜,所幸的是卓寧寧赶在丁佩佩被逼开口前叫停对方。
「你别吵着佩佩啦,佩佩她心情不好——」
这么一来,舞蹈生甲更加诧异了。「心情不好?为什么心情不好?」
卓寧寧下意代丁佩佩答腔,却被舞蹈生乙抢先开口:「下?你可别跟我说发生了这么大件事,你身为契哥会不知情啊——」
舞蹈生甲听罢一愕,惊问:「发生什么事?」
未待卓寧寧给予回应,舞蹈生乙又抢先解惑释疑,毫不理会那俱神魂持续不在位置的女躯猛烈一震:「上两个礼拜音乐系的王子驘了abl总冠军——」
无奈舞蹈生甲只有更茫然的份儿。
「那是很值得庆贺的事啊,佩佩为什么会闷闷不乐?」
「因为王子当眾抱起了一个美术系的女同学,而这个女同学当眾吻了王子——」舞蹈生乙紧接着又道,任卓寧寧再想喊住也喊不住,仅能眼睁睁看着伤人的讨论继续延续下去。
「什么?!」
「搞什么啊你,反应这么大——你真的不知道的?」
「我这两星期都在外头忙着校外表演,哪知道这么多?」舞蹈生甲无奈辩驳,投向丁佩佩的眸光增添了不少关心。
「总之呢,佩佩就亲眼目睹王子被别的女生吻啦——」舞蹈生乙续八下去,兴致勃勃的于在意者面前道别人是非,完全不顾及友人的心情。
颇为担忧的望了望面色越来越难看的丁佩佩,舞蹈生甲试着突兀地提出没这么伤人的可能性:「会不会是那个女生单方面做的主动而已?」
「又好似是,那个女生强吻得逞后就给逃了——」舞蹈生乙又抢白,压根儿不把卓寧寧的警告眼色放在眼内。
乍闻八卦下文,舞蹈生甲登时傻住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逃了?那摆明是一厢情愿啊,佩佩,既然是自来的野花野草,就不用这么介怀啊——」
舞蹈生甲极力安抚丁佩佩的情绪,可舞蹈生乙却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又将个人见解当成是事实真相来误导观眾。
「但又貌似自来得不完全啊——是王子主动抱起那个女生在先的,还要是公主抱那种呢——要不是喜欢的话,哪会用这么费劲的方式来抱起对方?」
敏锐的察知丁佩佩面色有异,舞蹈生甲连忙提出另一个可能性安抚对方的情绪:「说不定王子很壮,那点重量不算是什么吧……」
爱道人是非的舞蹈生乙本能地接话,却在发言前被一把幽怨的女嗓盖过。
「他在我面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幽怨,非常幽怨,宛若一缕找不着归家路的幽魂,听得周遭的人都噤若寒蝉,未敢贸然製造出半点声响。
纵然人类天生爱探秘,可还是没有人敢在这个当口询问类似的敏感话题。
「他在你面前是怎样的?」
沉吟片刻,丁佩佩才娓娓道出她认知中的形象,她表情惶惑,彷彿仍处于一片迷惘之中:「他在我面前时明明就很虚,像个绣花枕头一样……」
舞蹈生甲听罢表情更错愕了,开口探问:「下……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结果稍一不慎踩中丁佩佩的尾巴。
「怎可能是误会?我上回险些掉下扶梯,是他及时拉住我,之后我发现他扭到了——」
这么一来,不知内情的在场人士均愣在当场,率先回神的则是舞蹈生乙。
「要是这样子都会扭到,根本不可能抱起一个人,更别说是公主抱——」
殊不知这样的想法误踩丁佩佩的死穴,激得丁佩佩脾气暴躁的反驳回去。
「要你多话啦——」
吼得多嘴的舞蹈生乙胆子怯了一怯,明明是自己无风起浪,还要装佯一脸委屈的模样。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深怕友人间的争论会引发争执,舞蹈生甲慌忙当起和事佬来着:「佩佩,那回事跟这回事是两回事,不能够混为一谈啊——扭到这一回事,无论是力大抑或是力小都有可能发生,避无可避啊——」
岂料又误踩丁佩佩的尾巴,使得丁佩佩更激动,情绪略显失控地回驳过去,听得舞蹈生甲反应不过来:「都公开交往了还会有什么误会?」
?!
※※※
故意的。
他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故意在明知她在场的情况下亲吻别的女生。
这是出于报復抑或是出于试探,他不太清楚,两者界线并不模糊,但他不确认自己是否同时具备这两类动机,仅知道当他瞥见她表情震惊,脸上甚至乎出现些许受伤之类的情绪反应的时候,他惊觉内心深处跃现了一份愉悦感。
没错,愉悦。
因瞥见她受伤而感到愉悦。
愉悦,剧痛里的一丝愉悦。
她是他爱上十多年的女孩,用心疼着的女孩,可他今回却出手刺伤她。
不但出手刺伤她,还不住为成功刺伤她而心生窃喜。
他知道自己很病态,但他还是想让她尝到他过往受过的各种痛苦煎熬。
不但要她体会到他的痛,还要她比他痛上十倍或以上。
这是他的自私,埋藏于心底深处的自私。
那丝藏得极深的自私。
为她,他爱到底,甚至为她掏心掏肺。
可他到头来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最爱的其实是自己。
自爱上她那刻,不,自认识她那天起,不,说不定自出生那天起,他最爱的就只有自己。
由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由始至终都是——
冷不及防,一把震怒的男嗓破空而至,打断他反省的思绪。
「王、子、轩——」
循声抬首一瞧,对方是她其中一位契哥。
几近是乍见对方的脸的一瞬,那张总能揪紧他胸口的面容自他脑际成形。
顷刻间,一股强烈的自厌感油然而生,直教他不禁皱了下眉头。
他想像平日一样以绅士模样来应付眼前人,但脑海里那张俏丽脸容却持续叫他情绪波动,没法维持脸上的绅士面具,而他亦懒得强逼自己调整面部表情和态度。
「找我有事?」王子轩漠然开腔,嗓音冷得异常,几可与周遭的冷风为伍。
他的嗓音很冷,可那张原是轮廊冷峻的脸更冷,无他的,皆因他连一个业务性笑容都懒得施捨,间接使周遭气氛更僵,亦令专程来算帐的舞蹈生甲更为火大。
「王子轩,你这个混蛋——」
舞蹈生甲忿然向王子轩挥出强而有力的一拳,王子轩不慌不忙,歪头避过,气得舞蹈生甲再度出拳,但还是被王子轩巧妙地侧身避过。
拳头几番落空,舞蹈生甲更气,气败急坏地道:「你果然是骗佩佩的——」
王子轩闻言面色微沉,开口澄清:「我从来都没欺骗过佩佩。」
他的嗓音醇厚依然,但多掺杂了一丝不显着的冷。
纵敏锐察知对方的不悦,舞蹈生甲还是没打消他替友人抱打不平的念头,一记扎实有力的拳头又直往对方的身上送去,却被王子轩轻易躲过,不但拳头再次落空,手肘处还白挨了一记,痛得他没法挥出另一记拳头。
「没欺骗过佩佩?你明明不是不会打的绣花枕头,但你却骗她说你是——」
「我从没说过我是不会打的绣花枕头。」王子轩冷声纠正,原已严峻的面色旋即沉了好几分,好不骇人,可未有吓退执意替好友讨回公道的舞蹈生甲。
「要是你没说过的话,佩佩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佩佩会拿这种事来冤枉你——」
三番四次乍闻那个总能牵扯他心绪的名字,王子轩的面部肌肉绷得更紧了,薄唇溢出的每字每句都绷得极紧,宛若再紧一点就会绷断似的。
「她只是误解了我的话而已,我说过『我觉得挨她一拳会英年早逝』。」
舞蹈生甲想为友人说些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遭到王子轩抢白。
「再者,我只会借力打力,就某个程度而言,我都符合『不会打的绣花枕头』这一点。」王子轩漠然补充道,嗓音较先前还要冷上数分。
那份冷如利箭刺中舞蹈生甲的胸口,冷得舞蹈生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慄,但为了替重要的人讨回一口气,舞蹈生甲还是硬着头皮再开口责备对方。
「既然是佩佩自己搞错意思,那撇去『不会打』这一点不谈——你为什么要欺骗佩佩的感情?!」
「我从没有欺骗过她的感情。」王子轩反驳,语温又急降了几分,透着一丝令人毛发耸然的森冷,但为了好友,舞蹈生甲还是强逼自己继续追究下去。
「没有?劈腿都不算?还是你想纠正我说是『始乱终弃』?!」
「我没劈腿,也没始乱终弃。」王子轩立即否认,这回,多了几分紧绷。
不但嗓音、表情、肌肉紧绷得很,还浑身迸发出叫人自动退避三尺的肃杀之气,该股气压极低,低得儼若能将周遭气温急降至零下十多度。「没劈腿?你跟我说你没劈腿?你跟佩佩在一起,又跟那个美术系的走在一起,不是劈腿是什么?!」
宛若尾巴被误踩似的,王子轩面色丕变,态度恶劣地吼回去:「我从没跟佩佩在一起——」
吼得舞蹈生甲更火大,大声吼回去,毫不理会周遭是否有观眾:「你那一阵子天天跟佩佩出相入对,佩佩一下课就来找你,不是『在一起』会是什么?!」
王子轩闻言胸口更闷,牙忿然一咬,反击回去,宛若要将屯积于胸腔处的不满一併宣洩出体外:「佩佩是来找我教她倒追皇上而已——」
不曾料想过对方会说上近乎毁谤的一番话,舞蹈生甲的态度也跟着恶劣起来:「怎可能?我是她的契哥,我很了解她的想法——」
乍闻某个在乎得很的字眼,王子轩心上那根刺又往心脏刺深数分,痛得王子轩俊帅的五官紧拧成团,表情乍看起来有点狰狞,有点像困兽的歇斯底里:「了解?多了解?会比我了解吗?我那一阵子几乎天天跟她相处,我一定比你还要清楚她究竟想怎样。再讲,她最初会主动跟我接触都是为了皇上——」
那失控的态度、那深植于眼底深处的绝望感慑住了舞蹈生甲的心神,致使舞蹈生甲怔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找回替友人澄清的嗓音:「当初是这样没错,但佩佩她——」
无奈用作解释的话还未说完,便惨遭抢白,连夺回发言权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但是,她的眼里由始至终就只有皇上而已——」
仅能忤在原处看着那个理应受尽千夫所指的男人。
「仅至如此而已。」
看着那个理应挨上至少一吨指责的男人表情受伤地道出每字每句。
「所以,我没有劈腿,也没有始乱终弃。」
绝情的每字每句。
「皆因,我和佩佩由始至终都没开始过——」
乍听似绝情,实则教人心酸的每字每句……
「我的女朋友还在等我去接她,先离开了,再见。」
那一刻,他可以很肯定一点。
直到对方愤然转身离去,他还是可以很肯定上这一点。
「另外,我衷心希望你别再因为佩佩的事来找我,我不希望我现在的女朋友对我有所误会——」
这个男人是用心爱着佩佩的,大概比谁都还要用心。
「话已至此,再见——」
正因为太过用心,所以比谁都还要伤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