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娴四?下看看,又小声道:“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知道他曾是沈将军的师父,然而却因为昔日之事险些不认他这?个弟子,以至于沈将军至今都不愿轻易提起他师父。我?便觉得,这?位顾老夫子一定?是个执拗、不近人?情的人?。”
姜菀看着她的神色,微微笑道:“听秦娘子的语气,看来顾老夫子并非如此?”
秦姝娴用力点头:“且不说别的,自打我?静下心来听他的讲授,便发觉这?干巴巴的文章竟也颇有趣味。那些文字分明是死板的,一动不动躺在那书页中?,可?顾老夫子一旦说起,我?便觉得那些字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她越说越眉飞色舞起来:“从前我?一看那些方方正正的字便觉得自己像闻了?安息香一样,头晕脑胀只想睡觉,可?顾老夫子的声音好似茶水,越喝越清醒。”
姜菀默默点头:“看来,顾老夫子久负盛名,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此,虽然记诵那些文章对我?来说依然有些吃力,但?我?却不似从前那样畏惧了?,”秦姝娴得意地?扬眉,“我?阿爹对此惊讶万分,没想到我?竟然会主动看起了?书写起了?字。”
看来,能遇上一位好老师,学习也会变成事半功倍的事情。姜菀道:“若是有机会,我?也挺想听一听这?位老夫子的课到底是怎样的有趣。”
更重要?的是,她其实想听一听顾元直是如何讲解书法?练习的要?领的。
秦姝娴眼睛亮了?亮:“姜娘子也想来县学吗?”
姜菀摆手:“我?这?个年岁,应当已?经过了?上学的时候。况且,县学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我?听说,顾老夫子虽常年在县学教书,但?他也会偶尔在外讲学,所有人?不论?身份地?位如何,都可?以去听。姜娘子若是想,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秦姝娴道。
“那便有劳秦娘子了?。”姜菀浅笑。
这?场初雪落得猝不及防,空气都是冰冷的。姜菀担心姜荔在学堂的被褥和衣裳不够厚实,便从家中?打包了?些衣物和铺盖,雇了?辆车送去学堂。
由?于雪天路滑,车子走得很缓慢。姜菀到达松竹学堂时,学生们正在上武学课。她便没有去打扰,而是直接将一应物品交给了?风荷院的管事。
打算离开时,姜菀恰好遇见了?苏颐宁的贴身侍女青葵,后者冲着她一笑:“姜娘子是来找我?家小娘子的吗?小娘子正在见客,您可?能得稍待些时候。”
“多谢告知,不过我?今日——”姜菀正想说自己无事,却听青葵道:“您来得正巧,原本小娘子今日是打算给姜娘子传信的。”
“苏娘子是有什么事情吗?”姜菀问道。
青葵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小娘子说,有些事情想要?当面同您说。”
莫非是有了?阿娘之事的线索?姜菀心念一动,便道:“既然如此,劳烦带我?去见苏娘子吧。”
青葵领着她一路往后院走去。松竹学堂正如其名,遍植松竹。尚未化去的皑皑白雪沉甸甸地?压在青松与?翠竹之上,然而青松却依旧挺拔笔直。翠竹虽被雪压弯了?腰,然而姜菀看着青葵上前轻轻抖落了?竹叶上的积雪,在纷纷落下的碎雪中?,那坚韧的竹子便缓缓直起,重新又恢复了?坚劲的样子,傲然屹立,丝毫不惧风雪。
她心中?感慨,一抬头发觉已?经走到了?院子旁的亭子边。姜菀一眼便看见苏颐宁正和一个人?站在亭子里说话。那人?身形看着很是眼熟,似乎是
下一刻,她看见那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只描金盒子,递给了?苏颐宁。
苏颐宁打开盒盖,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的波动,旋即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隔着一段距离,姜菀听见她说:“多谢将军,但?我?只想把学堂长长久久地?开办下去,让更多孩子识字念书,并不打算分心于婚事,或许我?今生都不会嫁人?。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她将那只盒子还?了?回?去:“此物贵重,我?不能收,还?是请将军把它交给日后真正的主人?吧。人?各有志,我?实非良配。”
被唤作将军的男人?眉眼冷沉,许久才轻叹一声:“我?尊重苏娘子的决定?。”
梅花汤饼、玉糁羹和麻辣烫
沈澹?
姜菀瞪大?眼睛。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和?情绪, 怎么看都很像是求娶失败啊?
之前她?听见苏颐宁阿嫂身边的婢女说过,苏家小娘子与一个年轻郎君来往密切,难道?是沈澹?可是……
“外?头冷,小娘子还是进?院子里等吧。”青葵的话打乱了她的想入非非, 也让那亭子中的两个人同时闻声看了过来。
姜菀没来得及整理好脸上的情绪, 表情惊讶又探究。沈澹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看着姜菀那仿佛洞察了什么隐秘而耐人寻味的眼神, 很快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不由得微觉无奈, 低眸轻叹一声。
苏颐宁神色如常,提步走了过来, 微笑着寒暄:“姜娘子,你来了。”
“听说苏娘子有事情找我。”姜菀收回目光,笑着道?。
“正是, 姜娘子请随我来。”苏颐宁比了个手势,请她?进?院子。
沈澹正欲离开, 姜菀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沈将军……你今晚是否有闲暇来食肆一趟?我有些事情同你说。”
沈澹目视着她?,颔首:“好。”
待沈澹离开, 姜菀随苏颐宁进?了书房, 在窗边坐下。屋内烧着炭火, 温暖如春, 青葵又给她?倒了热茶。
苏颐宁开门见山:“姜娘子,前几日我一位朋友来访,她?于丹青上颇有小成, 也钻研过不少名家的画作。我将姜娘子所言的‘袁至’之名告知了她?,她?百般思索后却说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
她?将姜菀之前暂寄存在这里的折扇取出, 说道?:“我也将此把折扇上的画给她?看了,她?说此画的笔触和?色彩虽略有缺憾,但依然能看出画者的胸中丘壑,因此,此人定?然不是寻常人。”
“既然如此,为何没有人听过他的名字呢?”姜菀有些急切地?问道?。
苏颐宁微微叹了口气?:“或许,‘袁至’这个名字并不是他的真名,而只是这位画者行走在外?的化?名。”
化?名?
苏颐宁解释道?:“我朝许多文人画者在外?行走时,有时会一时兴起,不欲以真实姓名和?身份示人,便会在作诗作画后留下化?名。”
她?打开那把折扇,说道?:“这位‘袁至’既然与姜娘子的父亲年岁相当,那么若是他还在人世,已经?年过半百。根据我有限的了解,许多人年轻时若是爱四处游玩,很有可能有多个化?名,甚至每到一处换一个名字的事情也是有的。”
一旦这个唯一的线索是化?名,那么便意味着这个人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只怕更难找到这个化?名背后的人了。
姜菀从苏颐宁手中接过折扇,慢慢收拢在掌心?,道?:“多谢苏娘子为我的事如此尽心?尽力?。事到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姜娘子,日久天长,或许事情还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刻,你切莫灰心?。”苏颐宁握着她?的手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