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摸出一个小药瓶,便欲往口中送。
“你自然不?曾明面上做过,但你却可?以授意你的侄儿李翟利用与我在?县衙共事的机会,伺机接近,将药粉神不?知鬼不?觉撒在?我的衣裳上而不?被我察觉;而你本人则不?知怎的发现了?那个孩子近日常来我家食肆,便假意行善为他买下玩具,实则巧妙地把?药粉下在?了?玩具上,导致蛋黄被那气味刺激而发狂。”
“这桩桩件件,难道与你无关??”姜菀开口,“李叔,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竟让你如此憎恨我,想要毁掉我家多年?的生意?”
她见?李洪不?说话?,便将心底深处的想法缓缓说出口:“又或者?,你也是替他人办事?”
李洪手上动作一顿,看向她:“你说什么?”
“与姜记食肆有芥蒂和仇怨,又能够想出如此计策,还能说动你为他效力,只为了?让我家的生意跌落谷底”姜菀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这其中少不?了?俞家的主意吧?”
“看来李叔果真与俞家关?系匪浅,甘愿为了?他们而对我下手,”姜菀一笑,“只是不?知俞家念不?念你的好处呢?”
她看着李洪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和眼底聚集起来的红色,心中虽有些畏惧,但为了?能够彻底激怒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若是被人当成了?棋子,那可?就不?值得了?。”
先前?姜菀便怀疑过,若说与自家有直接利害冲突的,那非俞家酒肆莫属。俞家好不?容易盼来的一桩大生意却间接因为自己而化为乌有,他们心底怎么可?能毫不?介意?
而李洪则是因为裴绮之事迁怒于?自己,若是两方狼狈为奸,联合起来想给自己一个教训,也不?是不?可?能。
她说到此处,见?李洪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应当猜对了?大半。而她的目的,便是要激怒李洪,让他做出一些事情?,惊动衙门。届时,再提审几位证人与李翟,兴许便能够再挖出些新的线索。
上一次李洪被坊丁抓走时,关?于?断肠散的暗查尚未完全有头绪,因此后来关?押了?他数日后便把?他放了?出来。
但如今情?势已?然不?一样了?。
而她看李洪的样子,便知道他受断肠散毒害,正是发作之时。
果然,下一刻,李洪如暴怒的野兽一般向着她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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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菀早有准备, 立刻往巷子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疾奔过去。混乱间,她似乎瞥见他袖间闪过一抹银光。
那一点微末的凉意下一刻便贴上了她的颈侧,姜菀慌乱之余没忘了高喊出声:“有人当街行凶!”
变故猝不及防。李洪狂怒之下,动作与思绪已不受控制, 眼看着锋利的刀刃便要割破姜菀的皮肤。
四周, 惊呼声、拳脚声此起彼伏, 余下的事情姜菀已经记不太?清, 等她回过神时,李洪已经如一滩烂泥一样趴倒, 手中的匕首也当啷一声落了地。赶来的坊丁将他死死按住,令他动弹不得。
见李洪终于被制服, 姜菀松了口气?。紧接着,她恍然?发?觉自己的肩膀正紧紧抵着一个人的胸膛,那人的手臂克制地与自己保持了一拳的距离, 却从侧面牢牢拦在自己面前?。
她缓慢抬头?,对上了一双又惊又怒的眼睛。
“将——”话未出口, 姜菀便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倾了过去,被他的力道按在了怀里。
沈澹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呼吸也急促不已。许久, 他才放开?姜菀, 转身吩咐道:“把此人带走, 严加审问。”
姜菀盯着地上那闪着光的匕首, 这才后怕起来。方才自己是有些鲁莽了,若是李洪真的当街动了手,自己岂不是要血溅当场了?
她浑浑噩噩的, 竟忘了回食肆,而是被沈澹带着回了沈府。
手中被塞进了一盏热茶, 姜菀抬头?看向沈澹,说道:“将军为何会路过?”
沈澹道:“天色已晚,我听?长梧说小娘子独身一人离开?,心中放心不下,便跟了过去。”他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非如此,我”
“那人便是李洪?他还是因为断肠散的缘故才会向小娘子出手吗?我记得此药服用?后是在情绪起伏巨大的时候会爆发?出此等症状,小娘子遇到他时,他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恼怒吗?”沈澹问道。
姜菀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没有。其实是我故意惹怒他的。”
“你?说什么?”沈澹怔住。
她解释了几句,沈澹不由?得双拳握紧,压抑着心底情绪道:“小娘子不是没有见识过服药者发?狂的反应有多么危险,为何还要以身做饵,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
他的语气?有些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小娘子是否想?过会出什么事?他手中拿着匕首,但凡一个不当心,你?便会——”
“我只是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我想?让他快些被绳之以法,借衙门的手段揭发?出所?谓断肠散的真相,免得日?日?为此事悬心;我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让食肆回到往日?的热闹,难道不对吗?”姜菀回想?起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情绪也有些不稳,接连几句话的语气?都带着轻微的颤抖,“我分明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使过任何阴险手段,可为何却要被泼上这么多脏水?”
这会子静了下来,方才那匕首贴上来的冰凉感?似乎还停留在皮肤表面,姜菀咬唇,想?着自己从莫名其妙穿越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初来乍到便经历了种种事端,好不容易克服了困难将食肆开?了起来,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结果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心底情不自禁涌上了委屈。
她眨了眨眼,眼睫上有些湿润。
姜菀不愿在旁人面前?掉眼泪,也不想?让沈澹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便起身想?要往外走。
刚一转身,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炙热,力道却并不大。姜菀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住,我并不是想?怪你?什么。只是关心则乱。”
姜菀觉得这语气?里透着若有若无的别?样情愫,眉头?轻蹙,还未来得及想?清楚,又听?见他道:“我去的时候,恰好看见他握着匕首向你?袭去,那一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你?万万不能有事,否则我不敢去想?自己会成什么样。”
姜菀动作一顿。饶是她再迟钝,也明白藏在这话背后的意思了。
她心头?一跳,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沈澹轻叹一声,很快松开?了手。
姜菀慢慢转身过来与他四目相对,眼底的湿意尚未褪去。沈澹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慌乱,他面上罕见地出现了无措:“你?哭了?”
运筹帷幄的大将军顷刻间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想?安慰,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伸手递了一方手帕过来,低声道:“我方才的语气?有些不好,惊着小娘子了。”
姜菀抿紧唇,没有说话。
他默了默,又涩然?道:“一时情急,唐突了小娘子,望乞恕罪。”
姜菀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虽说在她看来,一些肢体接触不算什么,但那时他是结结实实把自己抱在了怀里,这样亲密的距离,在古代人眼里恐怕有着特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