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要黑了,冯露薇一点也不期待晚饭的到来,她心里的天平彻底打翻了。
郑丞奕试弹新吉他,拨弦声在她耳边,可冯露薇连眼睛也没眨。
“你不高兴。”郑丞奕以陈述的语气说。
冯露薇不置可否,g了g无jg打采的嘴角算作回应。
“你看起来,很像失恋了。”郑丞奕继续说。
“我?”冯露薇指着自己,重复词汇,“失恋?”
她想了想,心里的沮丧确实与失恋雷同,她丧失了继续破坏联姻的勇气。
以前她是咬牙切齿的,希望家宅不宁、天崩地裂,现在却十分动摇。
与贺青砚的距离,她单方面往前走了很多步,如今她收回来一步。
难过是真的,不忍也是真的,她发觉自己刚ai上贺青砚,喜欢他给予的肆意纵容,又发觉她曾经对关怀太迟钝,竟然没意识到姑姑为她做了什么。
她怎么能用自己的矛,去戳自己的盾呢?
“那个男孩好几天没来了。”郑丞奕提及的,是另一件不相g的事,“总是骑摩托来接你的那个。”
他说的是崔屿。因冯露薇注意完全转移,成功睡到贺青砚后,满脑子就只剩如何继续睡他,g脆把时间腾空,用来与他相处,确实有一阵没接受崔屿的邀约。
“哦,他啊,我最近没有见他。”冯露薇平淡地说。
“那么,你的身边空了吗?”郑丞奕忽然问。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进入空窗期,我能不能在候选人的队列里?”
告白就这样突然降临,冯露薇没有太意外,凝望他认真的脸,心像隔了一块厚厚的钢化玻璃,感受不到他灼热的温度。
她拿出卡付钱,手指在贺青砚和她的卡上来回,最终停在贺青砚的卡片上。
“我没有恋ai的计划。”她语气更淡,像稀释多倍的糖水,残留的甜味变成湮开的气t。
她现在只有慢慢堆叠的难过,从她酸涩的心脏开始,一块块压着码着,堵到她嗓子眼,再张嘴可能是哭腔。
他们昨夜还在接吻,贺青砚的手指修长有力,在黑夜里进入她的身t,而冯露薇做不到了。
街角停着黑se红旗车,贺青砚受冯毓伊委托,接冯露薇往冯家山庄去,他很乐于接受这样的委托。nv孩与男孩在夕yan下告别,她赠送的吉他,付款时用了他的卡,所以贺青砚觉得车窗外的画面还算可以忍受。
冯露薇上了车,副驾驶安全带卡扣咔哒一声,贺青砚已经把身t完全偏向她,做好拥抱的准备工作。冯露薇没有动,没关系他可以倾身过去拥抱,但冯露薇却在他怀里抖了一下。
“怎么了?”贺青砚疑惑地看她。
她不说话,耷拉眼皮抠手指,仿佛在抗拒。贺青砚没来由地心口一紧,捏起她的下巴,脸贴过去想要索吻。
“不要。”她伸出双手,抵在贺青砚肩头。
贺青砚僵住,心里有块石头砸下去,场面看起来倒像他强求,于是他以指腹r0ur0u她的嘴角,尽量维持平静地把手收回来。
今夜晚饭的主题是见面,冯炳渴求良久的,和喻咏的一次见面。
冯露薇一贯是不感兴趣的,尤其要去看冯炳春风得意的模样,她会憋着一口闷气直到吐出血来。
冯家花园的餐桌上,她被分配在长桌最右边,贺青砚在她斜对面。等她极不情愿走进来时,桌上已经坐了一半的人,贺青砚正与冯炳说话,他穿着休闲的亚麻衬衫,头发没有刻意往后梳,温和地搭在额前。他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停在她身上,察觉冯露薇有意躲避,才如梦初醒地挪向别处。
事情有些奇怪,贺青砚暗自想,从前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眼中盛满慌乱的波纹,像一碗即将打翻的水,她把脚缩回去,沉默地在那个小角落坐下。而且今天一整天,她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她不高兴,这毋庸置疑,不需要向她紧抿的双唇确认。
她笨拙地拆一只虾,仿佛刚驯化她的双手,忽然“啊”的一声,手指被虾壳戳破,可她是很ai吃虾蟹的,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弄伤自己。
贺青砚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不该直直看着冯露薇,nv孩已经因为他凝视的目光,把头埋得更低了。
身旁的人正在兴高采烈聊天,贺青砚把两边嘴角扯起来,听冯炳夸他和冯毓伊天生一对。
是这样的话让她情绪低落吗?贺青砚的目光不受控制,又滑向她那里,她正轻吮指尖,被刺破的地方出血了。
很想靠过去,很想捏住她的手指,按住她流血的皮肤小孔。贺青砚拿起纸巾,冲动正要驱使他站起来,冯智麟忽然带着崔屿出现,站在铁篱外喊冯露薇。
nv孩身后的天际是暗蓝se,她在一串橘se灯带下起身,朝崔屿走去。贺青砚的手骤然松开,捏皱的纸巾跌落桌面,与她的距离,从何时断崖式拉远了?
,住校手续办好了,一沓纸册子塞进冯露薇手里。
她拨通电话,寻一处y凉等待冯毓伊接听。
不知道那个陌生男人还在不在家里,冯露薇听见电话接通,小声喊了句:“姑姑,你还在家里吗?”
“小薇,我正要问呢,你还不回家吗?”
“姑姑……我想住校。”冯露薇压低声音说。
“怎么了?”冯毓伊愣住,“今天被吓到了吗?”
“不是啦。”冯露薇停了几秒,飞速编造理由,决定让h舒滢挡枪,“我在学校认识了新朋友,是个很好的nv孩,想和她住一起。”
话一出口,冯毓伊忽然笑了,她的笑声通过电波传递过来,少有的欣喜,“你交到朋友啦?太好了,改天带来见见,姑姑请你们吃饭。”
冯露薇没料到姑姑会这么开心,电话刚接通时她声音躁郁,仅仅因为她交到朋友,她的躁郁便如晨雾消弭。冯露薇手心发热,觉得她拥有了一颗柔软的心脏。
远处有人跑来,冯露薇循声去看,h舒滢抱着两瓶水,脸颊跑得粉扑扑,手里还拿着两枚小红旗,她那里se彩鲜yan。
“你来得正好,大礼堂那边有校庆彩排,要不要去看?”h舒滢把水递给她,语气促狭,“郑丞奕晚上有表演节目,你要是去了,他肯定很紧张。”
冯露薇犹豫片刻,h舒滢两只胳膊热情地缠住她,“去嘛,去嘛,好热闹的。”
到了礼堂才懊悔,她不该去的。
没有人告诉她,今年校庆会有市委副书记出席。她站在台下,礼堂正在试灯光,台上黑洞洞一块,郑丞奕站在舞台边沿,伸出手邀她上台看一看。
她刚把手伸过去,礼堂侧门忽然打开,一行人伴着贺青砚走进来,正在她与郑丞奕双手交握时。
贺青砚目光停在她手上,这一眼让冯露薇有些心虚。
手被郑丞奕轻轻一带,她像只鸟儿跃上枝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随行人向贺青砚介绍彩排情况,他们越走越近,要与她擦肩而过的架势。
冯露薇在心里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必心虚,她与贺青砚什么关系也算不上,情人不像情人、恋人不像恋人,至于长辈与晚辈,从一开始冯露薇就不认为他是长辈。
那双一尘不染的男士皮鞋,毫无征兆在她附近停下,连带一群不明就里的人也停下。
“你今天也有表演节目吗?”贺青砚毫不避讳,温声细语问她,像极了t贴的长辈。
冯露薇大惊失se,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在他处于社会身份的时候,明目张胆与她说话。他是受邀参加校庆的市领导,冯露薇只是个绩点3分的摆烂大学生,他把彼此的距离压缩到只剩一米。
在众人惊疑且好奇的目光里,冯露薇不得不转身看他。
站在舞台上,她b贺青砚高出半个头,忐忑地俯视他,看他在旁人眼中威严的脸,看他仰起头专心致志盯着自己。
冯露薇只能扮乖巧地说,“贺叔叔,我……只是过来看热闹。”
“嗯,玩得开心。”他的目光留在她脸上,又滑向她身后。
很少有男孩能与她见面超过三次,贺青砚暗自想着。郑丞奕有张青春的脸,青春可以是廉价的,也可以是无价的。
在大多数时候,她更适合与年轻男孩站在一起,这样合情合理。年轻让他感到沮丧,他克制想将她抱下来的手,不动声se地离开了。
等人走远,h舒滢压低齐声悄悄问她,“这是谁呀?好大的阵仗,院长都只能跟在他后面。”
“我姑姑的……”冯露薇顿了会儿,想起他们还未公布婚讯,“好朋友。”
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威圧感是很明显的。冯露薇知道窃窃私语奔她而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好奇的年纪,她与贺青砚说过话以后,成了礼堂里的议论中心。
好不负责任的大人,把她往漩涡中心轻轻一扔,自己挥挥衣袖走了。
冯露薇想离开,手撑在舞台边缘,正要往下跳,看见辅导员离队向她走来。他还未说话,目光紧盯着她,奋力挥手示意她留步,冯露薇四肢被黏住似的,不好意思再跑。
“青砚书记是你叔叔?”辅导员诧异地问。
“是家里人认识的叔叔。”冯露薇尽量把关系拉远。
但听在旁人耳中,这没什么本质区别。
因此辅导员按计划,安排冯露薇的座位,“等会儿你就坐青砚书记旁边。”
冯露薇脑海有几秒空白,迟滞地发出疑问的单音节,“啊?”
“吃饭的时候,你坐书记旁边。”辅导员耐心地同她讲,“省得安排别的nv孩子了,书记一向不喜欢,但你是他认识的晚辈,长得又好看,坐过去没事的。”
冯露薇听明白,领导晚宴安排年轻学生陪席,她的脸垮下来,“我不去,原本安排谁就让谁去。”
她感到恼羞,像揭开贺青砚新的一角。从前她是自内看他,见到的是权力之外的贺青砚,他波澜不兴的脸,他古板地说着不行。跳出他们糟糕又复杂的关系,从外面看他,身处高位的男人大相径庭,他似乎和冯炳没什么区别。
“怎么了?”贺青砚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她身后,他把礼堂巡视一圈,是该离开了,又特意绕过来和她说说话。
没想到小姑娘炸了毛,回头看他的眼睛饱含怨气,“我不想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