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叫什么?”
在前面赶马车的追命师兄嘴里叼着草梗,懒洋洋回头,“嗯?”
“我们这叫苦尽甘来,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追命师兄。”
追命师兄一笑,握住你的手,将你一扯进怀里,低头正欲吻你,忽然发觉你脸色不对,动作就顿住了。
你脸色难看,好似忍耐着什么,忍了几秒还是一把推开追命师兄,趴在车头,呕了出来。
追命一惊,慌忙停下马车,过来扶你,却不想又被你推开,只得手足无措的看着你。
“追……呕……追……别……先别过来,呕……”
追命满面担忧的看着你,“小师妹?”他又抬起头看看日头,算了算时间,“小师妹可还能坚持一会儿?再往前走一炷香时间就能到城镇了,我们先去看看大夫。”
你只觉得胃一缩一缩,脑子一震,几乎将酸水都吐了出来,才算平静下来。
你仍然抬着手,示意追命师兄别过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时从身侧推过来一个水囊,追命师兄皱着眉,担忧的看着你,却也听话的没有靠近你。
你用水漱了漱口,心想:做了坏事,就要知道后果。
更何况你和追命师兄也是苦尽甘来,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们都不舍得放过一点互相亲近的机会,你早就担心这一日了。
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
这样的事你也是第一回,心里惴惴不安,又很羞,你垂着脑袋小声说:“那先去……看下大夫吧……”
马车又摇摇晃晃动了起来,只是你没法挨着追命师兄太近,往日里叫你迷醉的酒香,此刻你一闻有些想吐。
追命师兄先前被你呕吐吓着了,心里担忧你,一时没反应过来,此刻架着马车,终于回过味来,他惊喜的问:“你!你难道?”
你羞红了脸,眼也不敢抬,小声的说:“都跟你说,不能弄在里面……”
“那还不是因为小师妹太可爱了,师兄实在是忍不住……”
“你……你……”
“而且我们都是成了婚的人了……我岂不可怜?”
你又羞又恼,你总是说不过他,索性转个身背对他,“就是怪追命师兄。”
身后是他爽朗的笑,“对,小师妹说得对,还是怪我。”
此刻他爽快认错,你却还是觉得心里不得劲。
讨厌死追命师兄了啊啊啊啊啊!
你缩成一个团,追命师兄却美滋滋的,笑声爽朗的驾着车,一路上笑的不知道多开心。
你听他笑,心里有些气,又有些开心。
毕竟你们成了婚,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他这样欢喜,你也十分高兴。
马车停在医馆的时候,你还习惯的想跳下马车,却被追命师兄一拦,找了个矮凳,让你踏着下来了。
他正色道:“小心肚子。”
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就小心肚子。
你嗔他一眼。
他却美得很。
到了医馆里,大夫把了脉,先是对你说恭喜夫人,确实是有喜脉了。
转而忽而话风一转,说胎儿有些不稳。
你登时不安,“不稳?为什么啊?”
大夫捋了捋胡子,温声道:“夫人别忧心,现在胎儿才刚一月多,前三个月都会有这般,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不要忧虑,多休息休息,少动,胎儿长大,自然就稳固了。”
“那劳烦大夫开些补药。”追命师兄在一旁道。
大夫笑道:“夫人年岁合适,母本强健,不需什么补药,不过,我看二位风尘仆仆,吃上两贴安胎药就没事了。还有,这孕初期,还是不要舟车劳顿的好,先养着几个月,胎象稳固了,再……”
大夫话没说完,追命师兄便立刻道:“我们暂时不走了,在这边养好身子再说。”
大夫笑眯眯的开方子,口中念叨:“那更好,更好。”
你不安的捏住袖子,大夫说的胎像不稳总在你心头转悠,你疑心大夫是否是为了宽你的心才说了后面那些话。
追命师兄拿了药,扶着你上马车,告诉你先去找家客栈休息,吃了药来。
你咬住下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你的担忧,好笑的摸了摸你的头发,“你担心孩子?”
你点点头,追命师兄一笑,顿时对你怜爱不已,“没事的,我看了药方,真的没事,你吃一碗药,好好休息就没事了。连第二碗都不用吃。”
你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举起手指说:“我发誓?我若是骗小师妹,就再也吃不着小师妹亲手做的饭菜。”
你恼羞成怒的踢他一脚,“那不是全了你的意,总说我做的难吃。”
他笑眯眯捉住你的脚,温柔道:“小心。”
他小心放下你的脚,城镇里不能快马,他一直牵着马车慢慢行着,你一抬头,就发现已经走到客栈门口了,他一边安慰着你一边还在找路。
你踩着凳子下了马车,追命师兄也是没让你开口的机会,让小二把马车牵走,订了间上房,要了水,一边扶着你上楼,一边叮嘱你,叫你先洗澡,然后睡一会儿,睡不着也歪床上躺着,他煎了药上来给你喝。
你还没见过追命师兄这么细致的模样。
一时只呆呆的听他话,进门到了浴盆里洗着,外面窸窸窣窣是追命师兄收拾东西的声音,他将换洗衣服放在一旁,隔着屏风对你说:“小师妹,我去煎药了,你换下衣服便丢那,等我回来再和浴桶一同拿出去洗。”
“哦……”
“换了衣服,你先睡会儿,若是饿了,就叫小二来上菜先吃了饭再睡。等我回来叫你吃药。”
“哦……”
接着他便出去了。
你何时见过追命师兄这般模样?
你与追命师兄也相识这么多年,从南疆回京的路上,你们俩都不是多勤快的人,进了客栈,俩人便蒙头大睡,睡饱了起来洗洗澡,吃吃喝喝,干些不正经的事。
收拾东西?
谁会收拾东西啊?
说起来你们也没有分开洗过澡,总是俩人黏黏腻腻的歪缠在一起洗,洗着洗着就滚到床上去了,然后你再躲起来,看追命师兄一脸淡定去小二那取新被褥来换。
都是第二天光啷啷的追命师兄去包袱里翻衣服,你光溜溜的缩在被褥里,指挥他给你拿衣服。
自从你们在一起以后,你还真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洗澡。
你用干布擦好身子,换上了追命师兄准备好的衣服,歪在床上,原本以为睡不着,却不想合上眼就睡着了。
沉沉无梦,是被追命师兄叫醒的。
已经太阳西斜,你打了个哈欠,桌子上三菜一汤的饭菜,还有碗黑亮的药汁,追命师兄有些不一样。
你盯着他看,他也洗了个澡,黑亮柔顺的发扎在脑后,一身雪白新衣,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是香味!
你使劲在他身上嗅阿嗅,那股总是萦绕在追命师兄那深深的酒香,竟然变得很淡很淡了。
是淡淡的薄荷香在他身上,你终于不想吐了。
那股薄荷香让你难受的身体感觉清醒了很多,也舒适了很多。
追命师兄问:“怎么样?嗅觉灵敏的小狗,这个味道还能接受吗?”
“谁是小狗啊!”
他点了点你的鼻尖,笑的宠溺,“一点不好味道也闻不得,还说不是小狗?你追命师兄为了你,可是在澡堂子把皮都搓掉三层。”
“哼……”你搓搓鼻尖,坐到凳子上吃饭。
以前让你开心的饭菜香味,现在也有些难以接受,可是肚子实在是饿,你吃的也算开心。
只是八分饱你就再也吃不下了,虽然觉得肚子里还有空间,可是总觉得吃饱了就很想吐。
现在八分饱,你闻着饭菜香,又想吐了。
你捂着鼻子,慌张跑到窗前,开了窗,闻着窗外清淡的风,才感觉好些。
身后收拾碗碟的声音响起,你有些惊讶,“追命师兄,你还没吃好呢?”
应该是没有酒的关系,追命师兄吃的不怎么香,你八分饱,他可能才四五分,可这会儿他就收拾碗碟,过会儿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无事,我不吃了。”
你勾起唇打趣他,“没酒连饭都不想吃了呀?”
“我戒酒了。”
“啊?”
“师妹闻不得酒气。”
追命师兄只淡淡丢下这句,便收拾了碗碟出去了,屋子里只有一瓶插着薄荷枝条的清香,再闻不见让你难受的饭菜味。
追命师兄,忽而,就变了?
夜里,你趴在他怀里,眨眨眼问:“追命师兄,我忽然觉得你好可怜啊。”
“什么?”
“你看,你带我治蛊毒的时候,你没带酒壶没酒喝。”你从被窝里伸出指头数,“然后你治伤的时候,又得戒酒,还是没酒喝。好不容易咱们回京路上,你才喝这点时日,就又为了我戒酒了。”
他双手枕在脑后,笑声明亮,“哈哈,酒何时喝不得?我又不急。”
“其实你不用戒酒啊,追命师兄,你可以喝的,然后你回来的时候,你洗干净就好啦。或者,我就蒙个面罩,我闻不着就不想吐了。”
他被你的话逗笑,伸出一只手来轻抚你的后背,微微侧头看着你,“那我要多谢小师妹体谅?”
“嘿……”你低下头蹭他的下巴,“从我认识追命师兄开始,追命师兄就和酒捆在一起呀,这突然让你不喝酒多难受啊。”
他轻轻抚着你的后背,“小师妹,我是爱酒,可我如今,却不想喝了。我舍不得见你闻着酒气难受。”
“追命师兄……”
你正感动,追命师兄忽然又一笑,“所以小师妹,可得好好补偿我。”
他声音喑哑,充满你熟悉的暗示。
你脸一红,骂他正经没几秒,捂住肚子说:“这前三个月不行……”
“我知道,所以后面行了,小师妹可得好好补偿我。”
你捂着通红的耳朵坐起来,“追命师兄,你要不然去另外开一间房吧,我觉得你好危险。”
追命师兄当然还是和你睡一间房,他只是好笑的拉你躺下,说只是逗你罢了。
第二日,追命师兄一早便出去了,他走时,你还睡的迷蒙,醒来之后你独自吃着早饭,见他又匆匆跑回来,见你才吃到一半,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你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见他又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忙道:“小师妹,等等我。”
追命师兄又跑了出去,你迷茫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
追命师兄回来的很快,发丝还滴着水,看起来没有好好擦干就跑了回来。
看你吃的差不多了,他狼吞虎咽将桌上剩下的早饭都吃了,你见他吃得急连忙倒水给他,“追命师兄,够不够吃?我再点一些上来吧?”
“不用。”他摆摆手,“这些尽够了。”
他擦擦脸,你找来棉布给他拧头发,这样滴水的头发吹了风会头痛的。
追命师兄对你道:“我早上出去,去找了个房子。这段时日,咱们就先住那,等……”
“等我胎象稳固些再回京吗?”
“不,我们不回京了。”
“啊?”
“先不回。等孩子生下来。这样大肚子上路,我不放心。”
“肚子大起来还早呢。”
“你就在这边先安心养着,咱们不着急回京。我已经向世叔,还是三清山叶师伯都寄了信告诉他们这件喜事了。”
“啊?大家都知道啦?”你总觉得在师叔师父他们面前还是个孩子,好家伙,你们上一封信寄回去还是说在这边自己拜天地成亲了的事,下一封就是你怀孕了。
有种大家都知道你们做了羞羞的事的感觉……
下午的时候,追命师兄陪你午睡,等你午睡起来,不见他身影,坐起身来,才发现枕边放着一页纸,“小师妹,我去拾掇房子,晚饭等我一起。崔”
追命师兄的字就如同他一般不羁洒脱。
这俩日的追命师兄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他忽然变得很靠得住了。
不是说他以前靠不住,只是以前的追命师兄总喜欢逗你,他本身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你和他一道查案或是游玩,偶尔有些小差池,你抱怨抱怨他,他嬉皮笑脸的逗逗你,你早就习惯了。
他一直给你的感觉也都是那般,自从他得知你怀孕后,那身气质忽然沉静了下来,沉静的可怕。
你这两日总有些纷杂念头在脑内乱转,追命师兄这样压抑自己,会不会很累呢?他会不会觉得孩子是个负担呢?他当真欢喜这个孩子的到来吗?
人人都说追命师兄是浪子。
将浪子锁在自己身边,真的好吗?
你坐在窗前,就这样一直发呆的想着。
直到追命师兄忽然推门进来,你才恍惚外面已经夜幕逐渐降临,追命师兄还是一身水淋淋的进来,他每次来见你,都是沐浴一新之后再来,总是擦水擦的马虎,胳膊上都是水珠,头发上也是。
“追命师兄。”你唤他。
他走到你身边,握住了你的手,有些凉,这让他微微皱眉,他低声问:“在想什么?”
你一怔,他怎么知道你在想事?
你笑笑,“没呀,我就是看看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