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 3 变局(1/2)

这么一折腾,林愚是别想再睡觉了。少眠让他愈发烦躁,连带着体内的器官都透漏出错位的不适。

看着地上的人,林愚劝自己:

“算了,他死在家里又是一个烂摊子。”

然后他翻箱倒柜找出落满灰尘的急救箱,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喂,能不能站起来,到那边沙发去,我给你上药。”

那人支出一个手臂,摇摇晃晃地,几次都又重新摔回地上。林愚实在看不下,双手圈过去,半拖半抱地把人移到了沙发上。

林愚先从头部开始检查,冰冷的手指在头皮上游走,有一处已经鼓起了大包。他恶意地狠狠按下去,身下的人却一声不吭。林愚想,这小子还真能忍。

然后他拨开挡在额前的头发,用酒精棉擦拭着眉骨上的伤口。他们离得很近,那个人又一直盯着他,于是林愚的呼吸就这样闯进这片无主之地,让深邃无底的眼眸也晕染上一层雾气,好像平静无波的古井再次荡起涟漪。

林愚时不时地和他对视一眼,被看得直发毛,最后索性用空出的手一把盖住祸源。手心里传来睫毛和鼻梁的双重触感,一柔一刚的强烈对比竟然让林愚有点喜欢。

在把眉骨上的伤口用创口贴贴好之后,他缓缓收紧手掌,顺着鼻梁一寸一寸地摸下去,被抚摸的地方激起一小串鸡皮疙瘩。

“疼吗?”

沉默。

“那就好,鼻梁应该没有错位。”

林愚已经习惯了一问没有一答的模式,手下不停地用剪刀剪开上衣。一个挂坠安静地躺在主人的胸口,被心跳注进无穷的动力。林愚托起它,做工极简单,只是一个金属长条上刻着“燃”。

“这是你的?”林愚问。

没报希望他能回答,林愚刚想放下挂坠继续处理伤口,

“我是孤儿,这是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烂俗的剧情。”,林愚心里这样想,但是却不可能说出来。

“姓什么?”

“没有姓。”

“那我就叫你林燃,光叫一个字也太奇怪了。”

林愚脱口而出,下一秒就觉察到后悔,对一个陌生人冠上自己的姓氏未免太过唐突。但是林愚懒得再去想什么姓配燃字能够朗朗上口,加之他笃定林燃并不会在这里长住,于是索性作罢。

处理好一切,林愚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四点了。他活动了一下蹲麻的双腿,从柜子里找出一床毛毯,盖在林燃身上。

不管如何,四点四十分林愚还是准时出了门。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醒了吃药,烧水壶在厨房,不要出门。”

今天一上午林愚都魂不守舍,他太困了,连老头都看出他的憔悴。

“昨天家里进了一只野猫,为了照顾它一夜没睡。”林愚趴在柜台上懒懒地解释。

“野猫?你还照顾收留他?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头刚想调侃他几句,就听到门口几声急刹车。

还没等老头迎到门口,店门就被粗暴地推开,可怜门上的风铃被歪歪斜斜地打到一边。

“呦,坤爷,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正好今天上新了一批新货,给您掌掌眼?”

林愚恭敬着站在老头身后的阴影里,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事与愿违,坤爷身后的一个手下嚷嚷起来:“老大,就是后面那个小子!”

林愚如坠冰窖,他能感受到对面人的眼光像毒蛇一样缓缓在他脸上爬行,嘶嘶作响,毒牙若隐若现。

老头有意挡住林愚的身形,打了一个哈哈,小心翼翼地问“坤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林愚想,肯定是林燃,但是不应该,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怎么值得坤爷这个地头蛇亲自上阵。他被当前局面打得措手不及,心里不禁一阵绝望。

“何老,这事您别跟着掺和,您那儿子最近才消停点,别让自己又卷进这些腌臜事里。”坤爷一边边摩挲着颈上的玛瑙,一边示意他站到一边。

老头也没再争辩,回头看了林愚一眼,林愚便明白了,这是他能帮到的最大限度了,接下来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林愚感到一阵眩晕,头顶的白炽灯照得他脸颊发烫,但是脚底却生出一阵寒意。他的视线左右游移着,最后停在眼前人的玛瑙项链上。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前几天阿四替我收拾一个毛头小子,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可是这人突然就没了,你觉得他能去哪?”

林愚出神地盯着玛瑙,他看见里面有红棕色的液体流动。

“我知道那个人,这几天他一直堵在我家门口,踢他几脚才肯走,真是晦气。”林愚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浮动在空气中。“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昨天,应该是阿四哥刚收拾完他,那血都要渗到我家里了,我就赶紧把他拖到一边了。”

林愚说完,从旁边的柜台上拿过一支香烟,递到坤爷面前,脸上大大挤出谄媚的笑容:“坤爷,您请。”比林愚高出一头的地头蛇屈尊纡贵低下头颅,林愚赶紧点燃打火机,

“啪”,火苗跳动,烟雾缭绕,林愚乖顺地让自己的脖颈暴露在猎人的枪杆下,示意自己的无限忠诚。

一旁的阿四凑过来,似乎是证实了林愚证词的真实性,坤爷吞吐出一口烟雾,扑在林愚脸上,

“既然这样,我搜搜你家没问题吧”

“完了。”林愚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一切都完了,他谨小慎微的一生就要终结在此刻。

那一句回答就像含羞草,感知到了危险降临,迟迟不肯从声带中发出,林愚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扣住小臂,疼痛,林愚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溢出,他好像终于能够呼吸。

“当然可以。”林愚的笑容越发灿烂。

阿四听到这话,赶紧抓起手机向对面发布命令。林愚开始想象——一伙人早就在门外守株待兔,接到指令后,一脚踹开了屋门。走狗们分散在屋里的各个角落,也许撞倒了客厅的茶几,也许撕碎了墙上的日历,也许打碎了厨房的窗玻璃,然后在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他们揪出林燃——他昨天刚将他残缺的身体一点点缝补好,早知道就不这么费力了。

林愚看到阿四再度接起电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与死神共赴地狱。

“没发现人,老大。”

林愚猛然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坤爷竖长的蛇瞳,里面是玩味的戏谑。

林愚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想要的是这个。一招即毙的猎物无趣,他们想观赏猎物低级,无谓的临终挣扎,一切还没有结束。

最后坤爷又到处敲打了何老几句,然后带着大帮人扬长而去。

宴席散去,徒留一地惨景。林愚和老头默默然地伫立着,还没等他开口,老头就先说:“这段时间你别来帮忙了,等这阵风头过去的。”

林愚早有预料,等风头过去也只不过是个主观说辞,他要另寻出路了。

林愚也没说什么,默默收拾好东西,一言不发地走出店面。

林愚加紧脚步回到家。

刚出电梯门,他就发现楼层里的闲散人群少了大半,再没有目光如芒在背,只剩下三三两两“真正”的醉汉和瘾君子。

远远望见大敞四开的自家房门,林愚一阵晕眩,但一路小跑到门前,他却反倒戛然停下。林愚有点害怕,门框像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一旦踏入,他有预感自己的后半生将和林燃纠缠不清。

林愚的双手颤抖着,胳膊上的伤口这时显出疼痛来——

对,他应该现在就回头,赶紧逃离这里,他应该换个地方,然后重新开始。

林愚好像说服了自己,狠下心转身向电梯口折返回去。看着电梯从一楼升上来,又在4楼停下,林愚焦躁地跺着脚。

“a区是待不下去了,相邻b区和c区的领头人又和坤爷交情匪浅,那么只剩下f区可是一旦选择f区,就真的是斩断了所有的退路。那里是自己不曾涉足的区域,没有熟人,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会变得很艰难。”林愚头脑风暴中,盘算着最适合自己的逃亡方向。

“钱,住处,交通工具,每一项都要被完美规划……”

就这么想着,老旧的电梯终于到达10楼。林愚迫不及待地踏进这台带他逃离的机器,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楼下,林愚谨慎地盘望了一下四周,也许是坤爷大发慈悲地留给了猎物喘息的机会,他没有看见可疑的人。但是出于安全起见,林愚还是选择从建筑的背后绕了过去。

裹紧身上的外套,揉揉冻红的鼻头,林愚踏过地上一个又一个的水坑。已经很晚了,街上没有多少人。寒风吹过,扫掉了几张贴在电线杆上的传单,上面写着

【揭露k先生的阴谋!——有力竞选人承诺将全面隔离封锁a至f区,确保上层公民的安全生活!】

街边店铺的霓虹灯光注视着林愚一路走过,光芒照射在他的眼眸中,像是教堂里的五彩琉璃窗。

对了,林愚想起厨房里那唯一一扇窗户,想起自己无数个夜晚在其上投入的殷切目光。于是他目测着,走到大概的位置,眷恋着抬头望去——123410

数到第10个窗玻璃,林愚却没能如愿看见窗户上折射出的幻彩,什么东西挡住了它。隔着不近的距离,林愚眯起了双眼,然后下一秒,他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分明是个人!是林燃吗?该死的,他到底是怎么藏在那里的!抓他的人都走了他为什么还要在那里!林愚的脑子里爆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林燃呆在那里是他自己的选择,要么在夜晚打盹的时候手滑摔下去,要么等到白天被发现,哪种死法都和他林愚没关系,不必感到愧疚。”

可是……

林愚复又抬头望着那个黑漆漆的身影,影影憧憧地,他好像看见林燃的四肢以一个极别扭的角度挂在墙体仅有的几个支点上。

“我昨天刚给他处理好伤口……”林愚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黑的夜晚……除了我,不会再有人找到他了。”

“……可是,也没有人找到过我啊。”林愚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他叹了一口长气,双手插进头发里,深深地蹲了下去。头皮传来的热量从指尖传输到身体里,然后被更大的寒意吞没,林愚突然感觉自己好累,他真想就这样席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慢悠悠地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再次来到家门口,心境已是完全不同,林愚不再迟疑,踏了进去。

入眼是一片疮痍,椅子、桌子、茶几倒了一地;卧

室床上的被褥尽数被粗暴地扔起后又落下;抽屉全部被打开,冷冷清清地展示着自己的内容物。林愚没有多管,疾步来到厨房的窗户前,然后猛然拉开,探出头去。

林燃听到窗户被拉开的声音之后,身体猛然一颤,他刚想一脚踹过去,却率先看到林愚琉璃一样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芒。

林愚一打开窗户,迎接他的是林燃沾满泥土的鞋底。他一个眼刀扫过去,脚便颤颤巍巍地放下了。

“进来。”林愚冷冷说完,好整以暇地退后几步,抱着胳膊,准备看林燃这么大个人怎么从这个小窗户进来。

只见林燃小心翼翼地踩着通风管道,一点点地往卧室的双排玻璃窗蹭过去,林愚就这样注视着他,慢慢跟着他移动。两个人隔着玻璃,好像也变成了本体与镜像的关系:林愚不自觉地屏起呼吸,也随着林燃的节奏蹑手蹑脚地走着。走进卧室,墙体阻隔了林愚的视线,他快走了几步,视线里却没再出现林燃的身影。呼吸一窒,林愚伸手扯开半扇窗户——原来只是林燃停下了。

两人距离一近了,林愚便瞧见林燃全身都在发抖,脆弱地就像冬日里最后一株苟延残喘的野花。

“还可以吗?”林愚轻轻地问,仿佛再大一点的声音都会把他震下去。

林燃没看他,只是粗重地喘着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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