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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厕的浓浓消毒水味瀰漫于鼻际,双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湿透的上衣紧贴着肌肤,冰凉的触感使全身开始发冷。深吸了一口气,我面无表情地拾起散乱在地板上那些半湿的书本,书页因浸泡于水中一段时间已佈满了不少皱摺。
一颗颗水珠从发梢滴落,整头湿漉漉的长发紧贴着脸颊,此刻心情却是出乎自己预料中的平静,顶多稍漾起一、两圈涟漪。
叶子涵终于下定决心,选择加入那些女生,背对我而去了。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我并不会感到十分讶异,在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难不难过。早从那天我们从海边回来之时,她就不再对我说过半句话,逐渐漠然的那双眼睛,在我心底依然清晰,只要闭上双眼似乎又会重现。
灼伤了我的眼底。
我犹记得,那一天回家的路途中,我以晕车的理由坐在副驾驶座,静静地听着音乐,转大音量以掩盖住隐约从车后座传来的那三人的谈笑声。
那一次,连张澈也从后照镜中避开了我的视线,不敢对上我的双眼。
当下的我,有一种被全世界联合起来遗弃的感觉,很浓烈,却又有点麻痺。所以我不断地听歌,想要藉以转移注意力,稀释心中躁动不安的浓稠度,以及失去重要的人后的失落感。
她终将离开我了,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
说不会痛是骗人的,但是超负荷的痛扛了太久,到了最后一刻,就会转变为另一种坦荡,或者说、麻痺。
想起昔往的那些回忆,觉得好不真实,明明是自己歷经过的事情,却又感觉记忆画面里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满吸一口咸咸的空气,胸口被胀的有一点撕裂性的痛。
被空虚感胀满全身,形容不太出这种感觉,饱满、却又空洞。
这一场闹剧是陈逸起的头。
寒假辅导的第一天,踏进教室那一刻,我接受到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注视,当时我只是纳闷地看向一些把视线放在我身上的班上女生,孰料与我四目交接的每人都慌忙地转开了目光。
从那时,我就嗅到了氛围的怪异。
渐渐地,不到半天时间,我几乎快被班上一半的女生冷落,那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半点头绪。
当我向人借课表抄时,我前方的女生还一脸有所顾忌地望着我,我纳闷,本来想要乾脆跟她说不用了并向另一个人借时,坐在我斜后方的女生伸出了手递给我她的课表,并自然地对我友善的一笑。
我接过,向她道了谢,想对她回笑时,竟发现不远处的陈逸,停在我们两人身上的凛冽目光,冷的使人发颤。
中午吃饭时间,那名女生就被陈逸叫了出去教室外面,陈逸似乎对她说了什么话。等她再度回来教室时,脸色惨白,经过了我回到斜后方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中途连一眼都没有看我。
后来,那名女生也加入班上大部分女生的行列--忽略我、把我当成空气。
起初还好,虽然多多少少会感到一点受伤,但也不过是被假装班上没有自己这一号人物的存在而已。但直到一个礼拜过去之后,她们原本只局限于精神上的排挤行为,竟转化成具时的行动。
像今天这样被人拉到女厕里欺凌的行为层出不穷,我由一开始的惊慌无助、想要对外求助的心情,现在已经几乎麻痺,甚至可以置身于外的看待整件事情。
就像是这些事情本身与我无关一样。
越来越多人离我而去,说破了只是不想因与我有牵连而落得相同的下场,远的已模糊黯淡的身影已不是我能触手可及。我不会怨懟,也不再作任何争扎,所有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目送他们的离去的背影。
虽然同在一个班上,张澈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我被排挤的这件事。
这在我意料之中,反正男生的敏锐度本来就比较低,再来,我跟张澈也鲜少有互动,但并不是他不来找我,而是我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了他。
因为只要见到他的脸,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回想起那件事,我和叶子涵之间的情谊彻底决裂的那一天。
不能把错全部怪在张澈身上,我知道。
但是每忆起一次,还是会觉得很痛。
原本叶子涵对这件事情的立场是秉持着中立,虽然她与我从此没有了交集,但她先前也无加入那群女生的行列,一同欺压、孤立我。
可是,从刚刚那一团我押到厕所的女生中,我看见了她的身影。
她站在陈逸的身旁,表情不带一丝波澜地看向我,漠然的像是……也霸,这也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