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厌清欢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片柔软的被褥里了。
浑身上下跟在刀尖上打了滚似的疼,双眼也肿的厉害,像两只大核桃。
身后那处隐秘的位置倒是还好,被撕裂的伤口全都愈合了,感觉清清凉凉的,不知道被谁抹了药。
他的身体也自动吸收了紫眸剑尊强大的元阳,甚至有点虚不受补。
但是一回忆起昨晚噩梦般的痛苦,小狐狸就忍不住在被子里发抖。
这是身体的应激反应,他完全控制不住。
“你醒了?”有人发现他的动作,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来,快喝水。”
厌清欢费力地睁开两只包子眼,依稀瞥见了剑灵那张极其肖似他的面孔。
“是你……”
厌清欢特别想一巴掌扇他脸上,但苦于实在无力,只能在眼中迅速弥漫起雾气。
“呜呜……你为什么要害我啊?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委屈铺天盖地飞过来,小狐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剑灵心都快碎了。
“你为什么会难过?”他攥紧了杯子,迷茫地低语:“你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他在一起。我不知道做爱原来这么痛——我以为…他技术应该挺好的。”
可现在的厌清欢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只是一个劲地哭,好像要把上辈子没流过的泪水淌个干净。
直到他哭累了,又陷入昏睡中,剑灵才缓缓直起身子,凝视着他的容颜。
“对不起,欢欢。”
“我会让你自由的。”
……
这一次,厌清欢又进入了那个梦境。
小狐因为一时恻隐之心,把昏迷的人族孤儿带回家安置。
可谁知那人族小孩犹如一匹孤狼,浑身长着尖刺,凶戾又冷漠。在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的时候,他甚至一口反咬在小狐手上,逼他放自己离开。
小狐说,你伤的太重了,我放你出去你就会死。
人族小孩回想起至亲之人丑恶的嘴脸和那落在身上的三十杖棍刑,他松开牙齿,恶狠狠地威胁小狐,说你看到我这对眼睛没?我是天煞孤星降世,我家人都被我害死完了。你要是不想死,就滚远点。
但小狐只是很难过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把汤药碗往他嘴边凑。
人族小孩和他对峙了几秒,忽然鼻尖一酸,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蒙着头大哭。
从那天起,小狐每天多了一个任务,就是喂养人族小崽子。
自从他被少主纳入房中,有了自己的独立宅院。只要小崽子不乱跑惹麻烦,基本上没狐能够发现他私养人族。
厌清欢逐渐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养孩子身上,他担心崽子肉体凡胎吃不惯狐族食物,天天给他开小灶煮饭吃;他去凡间溜达看到别人家孩子都上了私塾,于是自己买了一堆书回来教小崽子识文断字;少主赏赐他的灵绸珠宝,他都亲自开工,为小孩做了几身好看的衣裳;就连小孩的名字,也是他想出来的。
灵逍。
灵动,逍遥。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狐逐渐觉得,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压抑了,他救了小孩,小孩也在救他。
但厌清欢不知道,他所受的各种冷眼全都落入了小灵逍眼里。
对于小灵逍来说,欢欢在这里生活得并不快乐,旁人总是奚落他,嘲笑他,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少主”淫荡的宠妾。
每次只要有一个叫“厌伏洲”的人要过来,他就会被欢欢提前藏起来,抹去各种气味。变成见不得光的隐形存在。他问欢欢这个人是谁,欢欢总是避而不答,眼神落寞又温柔。
于是,向来听话的他终于叛逆一次,窥见了厌清欢和厌伏洲激烈的床事。
他从未见过如此娇艳的欢欢。被另一个高挑俊美的少年骑在身下,烂熟的小穴不断吞吃着进进出出的硕大阳根。
他脸上带着迷醉的红晕,随着少年一下又一下的顶撞,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小灵逍心慌意乱地逃回床上,一晚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厌清欢的影子。
自那天起,小灵逍对救世主的感情变质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厌伏洲的消息,得知对方和厌清欢的关系后,他并未偃旗息鼓,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相信厌清欢不是那种和别人随便私通的坏狐狸,他不喜欢这个对厌清欢恶意满满的地方,他讨厌包括厌伏洲在内的所有人。
他想,总有一天,他要带欢欢离开这个鬼地方。
人族小孩生长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七八年时间,灵逍就抽条成了一名英俊的少年郎。
他在第一次遗精的夜晚,把自己热烈的心意告知了厌清欢。本以为会收到拒绝和打击,没想到对方只是红了红脸,说他长大了。
小狐看着灵逍俊挺的眉眼和忐忑的神情,总是不断回想起曾经的自己。
他非常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就像当年的那只小狐狸一样,死心塌地爱上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可这么些年过去,他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受尽冷眼。厌伏洲身边仍是莺燕无数,从未在意过他。他也心知自己身份低贱,不敢奢求太多。
直到灵逍带着满腔赤忱,对他示爱,问他想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想不想呢?
小狐没有明确拒绝这份爱意,也没有完全肯定它。他深知自己难以拔出漩涡泥泞,却仍是忍不住触碰年轻鲜活的温暖。
那天晚上,他们在桃花树下秉烛夜谈。
厌清欢说,要是能离开狐族,他想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就像书中描写的桃花源,溪水潺潺,鸟语花香。他住在一间小宅子里,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可以养上只小动物,时不时去人间赶个集。
灵逍在旁边静静听着,眸中盈盈,像倾落的月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狐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诉说心事的人。他把自己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一股脑都告诉了少年,就像在做最后的诀别。
小狐有时候会在夜里默默垂泪,因为他要把灵逍送去人间修仙了。
灵逍天生就是好根骨,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他这个人已经烂透了,但灵逍不一样,他得为他的未来做打算。
厌清欢担心他没有趁手的武器,便以自身精血为引,亲自锻造了一把剑赠与灵逍。
他的一切行动都被灵逍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早熟的少年深知只有自己变强,才能带两人离开,只好忍着泪水对上苍一遍遍发誓,他一定不会辜负欢厌清欢做的一切,他会带欢欢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灵逍背上行囊离开。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依依惜别的两人被暴怒的厌伏洲捉了个现形。
原来厌清欢这些天的异常早就被他察觉,只是厌伏洲不敢相信小狐这样柔软的性子也敢背着他偷男人。
但眼前的事实让他怒气冲天,根本无法冷静。
厌伏洲不顾小狐的苦苦哀求,出手重伤了灵逍。要不是因为最后一击被小狐挡下,只怕灵逍就要死在当场。
可余怒未消的厌伏洲根本不准备饶过小狐,他把人丢在地毯上,当着灵逍的面狠狠撕裂了厌清欢未经润滑的干涩穴口。逼着少年目睹这惨绝人寰的一切。
无论小狐怎么惨叫,求饶,他也无动于衷。被最爱之人背叛的痛感让厌伏洲理智全无,只想把他肏死在地上,可厌清欢直到此时还在苦苦求他放过人族少年。
厌伏洲疯了一般质问他,你只是一介身份低劣的仆人,给点脸色就把自己当主人了?不过只是一个泄欲工具罢了。
他的脑子就像被火烧了一般,爱意和嫉恨死死纠缠在一起,化成玫瑰花上尖锐的刺,一根根钉入心脏。
他肏了厌清欢一天一夜。
直到最后,小狐睁着空洞的双眸,嘴里还是在喃喃,放过灵逍。
厌伏洲忽然就害怕了。他从没有想过厌清欢会真的不爱他。明明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从小狐心底看到满满的爱慕——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他把自己从一片血泊中拔出来。草草擦了擦身体,转头离开狼狈不堪的现场。把浑身是血的灵逍丢到了山崖之下。
他下手果断狠辣,毫不留情。身受重伤的人族少年被抛尸万丈高崖,绝无生还可能。
厌伏洲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封锁了消息,这件事就不会被别人知道。
可他太低估了狐族的暗潮汹涌。
清欢私养人类的事被心怀不轨之人捅到刑罚堂面前,当厌伏洲闻风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受完了刑罚。
那一次,厌清欢感觉自己快死了。他的灵魂飞了起来,冷冷看着底下一片血泊,还有在血泊里面色惨白的厌伏洲。
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碎掉了。只剩一片尖锐的残渣,留下来只会刺伤自己。
他被厌伏洲砸灵药救了回来。
少主把他带到寝宫,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每天伏在他的床前说那些忏悔的话,把曾经自己所做的一切罪行全盘托出,只求他快点醒来。厌伏洲甚至向族长夫妇请求与他结为夫妻,却被当做傻子一样赶了出来,在殿前跪了七天七夜。
可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已经完全不能引起小狐的情绪波动了。
……
厌清欢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满是泪痕。
坐在一旁的谢灵逍见他醒来,似是要摸摸他的脸,却被厌清欢“啪”一下扇到脸上,打的头都侧了过去。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厌清欢还未从梦境拔出来,整个人都魂游似的,很不清醒。
“你……想起来了?!”谢灵逍捂着脸,眸光瞬间亮起,但触及到小狐狸痛苦的眼神后,他如坠冰窖,连话都说不利索。
“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没控制住心魔,我弄疼你了吧?”
厌清欢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不行——!”谢灵逍一口否决,那只银色眸子里隐隐有紫雾升腾的趋势。“这里这么好,这么美,是我为你打造的桃花源,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呢?”
“谢灵逍。”厌清欢一字一句地念出他的名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当年的厌伏洲有什么区别呢?”
“……”
剑尊一瞬间怔在原地,喉咙塞了刺般无法出声。
半晌,他颓然地捂住眼睛,绝望道:“欢欢,我一直在想你,三千多年啊,我真的已经疯了。”
“可是天不让我亡啊!”
他泪眼模糊地望着厌清欢:“我放弃飞升大道与你殉情,自刎于剑下,可转眼又转世复生。遥遥听闻厌伏洲把你尸身带走,你让我怎么能放下?”
他握住厌清欢的手,直直抵着自己的胸口,嘶吼道:“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厌清欢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我的——尸身?”
梦境里小狐明明没有死,只是重伤卧床,还有少主一直在陪着他,怎么剧情突然就生离死别了呢?
厌清欢闭了闭眼,只感觉一阵眩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梦境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那个与他重名的“厌清欢”,也并不是巧合。
也许剑尊所谓“亡故的妻子”,就是“厌清欢”。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古木下盘根错节的虬根,深埋泥土,弯弯绕绕,不见天日——
像一只囚笼般,张着嘴等待失足之人的下坠。
厌清欢甩开他冰凉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自从身体吸收元阳后,他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浑身经脉酸胀难忍,脑中气旋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几乎让他难以保持理智。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这是“厌清欢”的桃花源,不是他的归处。他只是一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的小狐狸,“厌清欢”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他是“厌清欢”?
他们有问过他的意愿吗?
头脑愈发昏胀,四周声音如蚊蝇嗡鸣般模糊不清。
小狐狸顺着来时的回忆往外跑,却一头栽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欢欢——?!”
凌铵那狗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听得厌清欢几乎瞬间泪崩。
“欢欢,你怎么——”
玄衣劲装的男人眼眶都红了,长叹一声,长臂一揽,把小狐狸死死捂进怀里。
“罢了,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几日不见,曾经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青年竟然憔悴了不少,连最在意的发型乱了都顾不上打理。
厌清欢的眼泪把他前襟都打湿了,惹得凌铵揪心般疼。连这几天苦苦寻觅而不得的滔天怒火都唰一下熄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凌铵薅了一把狐狸脑袋,虽然眼眶仍旧余红未消,但神色已经冷静许多。
“我找遍宗门都未寻见你人影,只好私闯师尊洞府求见他老人家,没想到你竟然在这,你…惹了什么事?”
凌铵已经做好帮他开脱顶罪的准备了。
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他砸灵石再买一个就是。最怕的就是欢欢惹了师尊不快,那他只好低声下气赔个不是,希望师尊能看在这表面的师徒之情上放徒媳一马。
可厌清欢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默默跟随的崔季玄终于忍不住了,嗓音酸涩道:
“师兄,阿欢他瘦了好多,你先关心关心他啊……”
“我、我没事……”厌清欢深吸一口气,强行憋住泪水,摇了摇男人的肩膀。“凌铵,没时间叙旧了,快带我走,快!”
“你想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