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酌猛喘着气,耳廓紧紧贴在亮着通话界面的手机屏幕。
他听到季眠在喊他,可他难以做出回应。
肺里呛水,河水刺骨,但真正将他的嗓音封住的,是那至今无法消散的心有余悸。
许久过去,就在季眠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句冰凉的——“身边有人吗?”
音色很冷,声线却在抖。
季眠怔了怔。
“有的,穆姐,还有……”
“电话给你穆姐。”
穆语曼接过电话,“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忽然就不在了?”
随后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她眉心担忧地皱了下,回了“嗯”,“好”这类的字眼。
两分钟后挂断了电话。
“语曼姐?”
“他俩出去了,”穆语曼缓了口气,“段酌有点不舒服,好像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刚去医院开了些药,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来,过会儿让你姐夫派人送你回去。”
季眠沉默片刻。
“……要紧吗?”
“说是不要紧。”穆语曼把手机还给他。
“嗯。”季眠手指攥着机身,指节仍有些发僵。
婚礼结束, 季眠被顾霆的助理送到了楼下。
今晚新婚之夜,顾霆和穆语曼今天,甚至之后的几天都暂时不会回来了。
季眠只身一人被送回, 楼下的木雕店漆黑一片。二楼的房间也是暗的,段酌没有回来。
他抱着段酌外套站在店门口, 心下茫然。
在原地踌躇良久, 他到底是没有上楼去休息。也不知道他哥病得严不严重……
季眠有木雕店的钥匙, 索性打开店门,开灯, 从角落里找出他的小马扎在门后面坐下, 打算一直等到段酌回来。
【现在就不怕再碰见他了?】
季眠摇摇头, 【还有点怕。】
可他总是忘不了那通电话里的警笛和呼吸声。
而且……
季眠低下脑袋, 下巴蹭到了怀里抱着的西装衣料,有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
他还要把段酌的衣服还给他的。
眼前的视野突然亮了起来。
店外的地面闯入两束暖色明亮的光线划破夜色,随之一起的是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季眠抬起头,看见灰色的汽车停在门前。
想到里面坐着的人, 他的腿一瞬间有点麻。
他还是站起来了。
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 孙齐正好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 朝里面伸出手, 好像想要扶什么人。
季眠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一系列动作的原因,却见段酌低着头从里面探出身子, 右手搭在车门上,避开了孙齐伸过来的手。
他走出来,身形有些不稳。
“大哥, 你慢点。”
段酌没理会身后孙齐的声音。
仿佛似有所觉一样, 他抬起眼睛, 看向了木雕店门口的位置。
四目相对时,季眠的瞳孔一缩,心跳停住。
段酌的衬衣上满是被碎石刮破的痕迹,衣料底下的皮肤少说也有十几处擦伤。
而他整个人好像是被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从头到脚都是湿透的,额前硬质的短发被冬日的冷风冻得僵硬。
他像是从绝望的深渊走过一遭,与季眠目光相接时,那双深黑眼眸中的恍惚像钝刀一样刺进季眠的心脏。
他们谁都没有再动作。
季眠怔怔注视着段酌,有一种隐约的直觉,直觉段酌这一刻想过来抱紧他。
可段酌始终没有走近他。
被一种无缘由的冲动驱使,季眠缓缓地上前一步,想要靠近段酌。他想要去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