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秦琰一起坐在卧室里的桌边, 季眠慢腾腾地咽下一口虾仁。
他心里想着陆舸, 很少将目光分给身边的秦琰。
秦琰望着他的侧脸, 想起陆舸在电话里拜托他的话,难以相信是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口中说出来的。
陆舸的要求不难, 只让秦琰在闲暇时间过来, 哄着“许池秋”多吃些东西。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让秦琰有点恍惚。
他跟许池秋做朋友, 有十来年了。陆舸才跟池秋认识多久?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秦琰甚至生出了一种难言的羞耻感,像是有人在指责他这几年来对许池秋的忽视。
客观讲,做朋友做到秦琰这个份上, 算不上薄情。许池秋从小到大, 每次一住院,秦琰哪怕是翘课都会来陪伴他。
但人总有耐心告罄的一天。没有深入骨髓的爱, 没人能做到十年如一日的耐心。
“池秋。”秦琰忽然喊了一声。
季眠偏过头看他。
一双漂亮的瞳孔极为平静柔和, 但这双眼睛没有了秦琰很熟悉的光彩——以往许池秋见到自己时,眼中总是浮现的那种耀眼光芒。
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地注视过这双眼了?秦琰甚至想不起来, 那样耀眼的光芒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消失不见的。
秦琰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什么,曾经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
“怎么了?”
“……”
秦琰摇摇头, 笑容发苦。“……没什么。”
心脏出乎意料的并不很痛, 只是有一些麻木, 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从那洞口里灌进来的冷风,巴掌似的扇在秦琰脸上,令他难堪、羞耻、怅然若失。
但他却也明白,自己早已无力去填补了。
从季眠的卧室离开时,秦琰一头撞上正从楼下往上走的许知夏。
看到秦琰失了魂一般的表情,许知夏不由得蹙了下眉。
“琰哥。”他打了声招呼,便要与秦琰擦肩上楼。
秦琰出神地盯着许知夏看。
这些日子以来,许知夏有意无意的疏远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彼时他工作太忙,并未将这变化放在心上。
可现如今,内心的空洞令他彻底失了分寸,患得患失。
强烈的惶恐情绪跳将出来,将秦琰猝然攫住。他忽然伸出手攥住了许知夏的手腕。
“知夏……我喜欢你。”
“……”
许知夏愕然望着他。
按照他对秦琰的了解,对方绝不该在此时同自己表白。秦琰是个喜欢求稳且不甘失败的人,而眼下的时机并不成熟。
秦琰的表白在他的预料之外,却在那已经被他放弃了的计划当中。
不该如此……他明明已经放弃了。
许知夏莫名不安,有一种好像一切都要脱离轨道的崩坏感。
他的心跳陡然急促起来,一瞬间陷入一种难言的巨大恐慌中。“琰哥,抱歉我……”
“知夏。”秦琰开口打断了他,“别拒绝我,求你……”
至少……别在现在。
秦琰身后的卧室门“咔哒”打开。
看清从门内走出的那个人时,许知夏脚下的台阶仿佛失去了应有的质感,变得绵软、虚无。
当他对上季眠看过来的沉默目光,那种巨大的恐惧终于化为实质,在他的脚下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一切已成定局,由不得他反悔,也没有任何后路可退。
周围的空间似乎开始扭曲变形,许知夏用力挣开秦琰的手,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脚下骇人的绵软空间。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忘记了后方是更加深暗的悬崖。
许知夏踩了空。
失重感传来的那一瞬,他恍惚觉得,背后踩空的台阶像是深不见底的地狱,冰冷的地狱之火灼烧着他的后背。
就像许多年前,他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地狱中的那个脚底染血的少年一样。
那一瞬间,他有想过拯救那个自己最深爱的人。
许知夏想,他和父母也许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