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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扫过一旁昏黄的窗户。

“咔嚓咔嚓——”一声噼里啪啦后,玻璃碎了一地。

屋内的情形清晰可见,只见床上的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半条毛巾被盖着肚子,裸露的四肢同样白得刺眼。

整个人毫无生气。

眼前的景象冲击着李文东的视线,手举着砖头僵硬了几秒,一旁的王大妈和张翠敏发出惊呼。

“他这是死了?”

李文东神色阴沉地瞥了眼张翠敏。

接着李文东徒手将木玻璃框掰断。

“小心——”

身后传来张翠敏一声惊呼,话音尚未落下,只见李文东飞身跳进屋内,伴随着脚下的玻璃咔嚓声来到了床前。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安静的屋内除了他沉重的呼吸声静得连跟针掉的声音都能听见。

前几天还是个充满生气狡黠的青年,如今一动不动的躺在这。乌黑的碎发遮着额头,更衬得他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无血色。

“沈初”

李文东艰难地开口叫了声名字,当指尖感受到青年微弱的鼻息,李文东提起的心伴着这丝气息放下了一半。

指尖划过青年的脸颊,异于常人的体感温度让李文东再次方寸大乱,他抱起青年转身就走,还贴心地为青年裹上了毛巾被遮住身体。

“沈家小子怎么了这是?”王大妈扒拉着就要上手摸。

李文东侧身躲过,简言意骇道:“发烧。”

“哎呀,这好端端地怎么发烧了?”王大妈感叹道。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该不会是前天他救张家那小子的缘故吧?”

“那天我看他回来好好的,也没在意,这一连两三天没见着面了,刚蒸的馒头想着给这小子送点吧,谁知道……”王大妈懊悔地嘟囔着,“我应该多关照关照他的,一个小孩家自己住,他爹就那个德行,唉。”

李文东抱着沈初快步向村诊所走着,捕捉到关键字,“什么救人?”

“就前天张家那小子落水了,正好让沈初碰见了,跳下去救他。”

“那小子扒拉着沈初不放手,硬是把人给摁下去了”张翠敏插嘴道,“后来跳下去俩仨人才把他们给救上来了。”

李文东越听脸色越深,生出来一股闷气憋在胸头。

看了眼怀里的人真想摁在那打一顿。

脱了裤子,朝pg上狠狠甩几巴掌,看他还逞能不逞。

就那点三脚猫的游泳功夫他能不知道,还是跟在自己身后学的,狗都比他会游,还敢去救人。

怀里的沈初被毛巾被裹得像是蚕宝宝,只露出双脚,双眼紧闭,乖巧地贴着李文东的胸膛。似乎是感受到男人的怒意,小声地哼哼了两声。

李文东托着他将他往上提了提。多大的人了,浑身没几两肉,跟只猫儿一样。

大夏天的本来就热,沈初还发着高烧,又被李文东这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毛巾被都能感觉到李文东身上炽热的体温。

他皱着眉,嘴唇微张,身体下意识地蠕动着,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连同双腿也扑棱了几下。

“别动。”李文东冲怀里的人低吼道。

真是发个烧都不安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凶,李文东低头又安抚道:“别动,马上就到了。”

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村诊所离沈初家有段距离,李文东抱着沈初一路小跑硬是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到了,累得张翠敏和王大妈跟在后面喘得不行。

诊所原先是一个小学,后来小学和邻村学校合并,就空了出来,原先的老村长申请这成了诊所。虽说前身是一所小学,可也没多大,一共就三间教室,一间还不能用。目前诊所就一个大夫,是老村长的儿子,还有一个外编人员。

李文东一进大门就破了嗓子喊“沈成延!”

“沈成延——”

偏房里出来一个戴眼镜的温润青年,穿着个白衬衫,有几分知青的感觉。他身后又出现一个高大的青年,眉眼犀利,看着年纪比他小几岁。

“怎么回事?”男人开口问道,看到李文东怀里的人,瞳孔放大,“小初?”

“快,把他放床上。”

李文东喘着气抱着沈初进去,将沈初放在了床上,简言意骇道:“发烧。”

“落水救人,应该烧了有两天了。”

沈成延越听眉头越皱,“怎么现在才送来?”

李文东哑口无言,动了动嘴唇,“我我不知道”

沈成延甩了甩手中的体温计也想到了什么,看着昏迷着的沈初叹了口气,心疼又无奈地说了句,“死鸭子嘴硬,瞎逞能。”

“让你过来一起住不过来。”

沈成延将体温计放在沈初腋下,示意李文东让他夹好,“抱住他,让他夹好。”然后接着对身后的青年说道:“阿雨,你去打点温水过来。”

男生“嗯”了声,扭头走了出去。

“拿毛巾。”沈成延冲着男生离开的身影嘱托道。

“知道。”

阿雨刚出门,张翠敏和王大妈就进来了,三人碰了个脸对脸。

阿雨朝她们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都来多久了,见人都不说话,怕不是个傻子吧。”张翠敏嘀咕了一声,可还是被沈成延听了个正着,抬眸看了眼女人,眼神间丝毫不见方才的温润。

两人的到来让本就不宽敞的诊所显得有些拥挤,还很吵。李文东听得烦,强忍着情绪让二人回家去,一旁的沈成延也帮衬着,安抚两人没什么大事,放心回去就行。

眼下正是最忙的时候,趁着落黑还能干点活,两人这才走了。

诊所又恢复一片安静,只有沈成延配药时的玻璃碰撞声。李文东抱着沈初,将他揽在怀里,一只手摁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替沈初整理被角。

青年在他怀里安静的不像话,很乖巧,也毫无生气,病恹恹的,和前几天那个生气狡黠的模样截然不同。李文东摸了摸沈初的额头,觉得比刚发现他的时候好很多了,但还是烫。李文东揽着他都不敢使劲,沈初太瘦了,多大的人了轻得不行,后背上的肩胛骨都有些硌得慌。李文东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弄疼了青年。

沈初和他不一样,他是天天下地干活的庄稼汉子,生个病发个烧忍忍就过去了。沈初不行,得护着。

打小李文东都觉得沈初简直不是他们这的人,生得白净不说,长得也好看,真不知道他爹那混蛋玩意怎么生出个这么好的儿子。要不是是个男孩,说亲的早就踏破门槛了。

是个男孩也好。

男孩也招人喜欢。

就这样垂眸看着怀里人的睡颜,李文东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抚了上去。顺着额头慢慢地滑向了眼角,脸颊,最后在嘴角处摩挲了一下。青年的皮肤很好,白皙光滑,跟上好的腻子一样,让人留恋。

他常年干活的手太粗糙,布满了茧子,明明收了力气可还是惹得青年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毛,发出来一声细碎的呜咽。

李文东的手顿时僵住,大拇指抵着沈初薄薄的嘴唇不敢动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一只大手捧着青年的半边脸,动作轻柔,小心翼翼,连呼吸声都放轻了许多。

柔软,细腻,怎么那么小,半边脸还没有一只手大。

李文东看得入迷,丝毫没注意到那个叫阿雨的青年何时站在了他跟前。

一抬头就是青年端着个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好整以暇的看着李文东二人。偷看被抓包也不慌乱,二人对视的时候,他甚至还挑了下眉头,带着揶揄的笑意。

李文东慌忙收回手,因动作有些急,指尖不小心擦进了沈初嘴里,只有一瞬,但还是感觉到了里面的湿热和温润。

“你给他敷会额头。”阿雨放下端了不知道多久的水盆对李文东说道,“体温计给我”。

李文东小心的将体温计抽出递给了阿雨,依旧将沈初揽在怀里,丝毫没有要放下去的意思。

“还行,”阿雨看了看体温计,“386。”

“哥,小孩386。”阿雨冲配药的沈成延喊道。

“没大没小,”沈成延端着药盘走了过来,嗔怪道:“小初不见得比你小。”

男生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肯定比他大。”临走时看了眼李文东,不经意地说道:

“你可以给他擦擦身上,降温快。”

“里面放了酒精。”说完扭头就走。

一旁的沈成延正在给沈初找血管,闻言道:“嗯,我等会再给你拿个毛巾,你隔一会给他擦擦身上。”

“擦擦哪?”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等沈成延回答,一旁的青年倚在门框上嗤笑道:“擦哪?当然擦身上了。”

沈成延抬眸看了眼阿雨,青年收敛了几分调侃,只是眼神中仍带着揶揄。

“擦擦脖颈腋下和耳后就行。”沈成延对李文东说道。

“你去拿套我的衣服来。”

“干什么?”阿雨站直了身体,方才的揶揄瞬间不见。

“拿套衣服给阿初穿啊。”沈成延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阿雨。

男生脱口而出就是“不行。”

“什么?”

“我是说,”男生顿了下,“你的衣服被我洗了还没干。”

“谁又让你给我洗衣服了?”沈成延无奈地说道,“你在这看着,我去找。”

“我去吧,”男生不情不愿的说了句。

李文东:老婆好摸,还想

阿雨偷看时:嘻嘻

有人要穿“我哥”的衣服:不嘻嘻

最后沈初还是穿上了沈成延的衣服,是阿雨给他找的一套不怎么穿的。

钨丝灯泡挂在屋顶中间,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飞虫围着这灯光飞舞。除了躺着的沈初,其余三人都没睡,李文东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时不时看着瓶内剩余的药剂,沈成延坐在椅子上在看医书,一旁是阿雨坐着个小马扎守在他身边。

挂的盐水挺见效,两瓶下去沈初已经转成低烧了。终于,半夜的时候人醒了。

沈初缓缓睁开双眼,头顶的灯光晃了他一下,入目是陌生的环境。

“成延哥,”他声音沙哑的冲正在给他拔针的人喊了一声。

沈成延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小初。”

“我怎么了?”张口是嗓子的干痛,沈初问得缓慢,声音很小。

沈成延在针眼处放了个一小团棉花又贴上胶带,言语关切,“你发烧了,烧了两天。”

“你李大哥给你送来的。”

沈初怔了下,“李大哥?”

不等沈成延回答,一旁的李大哥出了声,他上前对沈成延说了句,“我来摁吧,你收拾收拾睡去吧。”一个眼神都没给床上的人。

高大的男人蹲在床前,四指托着沈初打针的手,大拇指摁在针眼处,垂着头视线落在沈初的手上,目光专注。沈初的手很漂亮,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饱满,修剪得很干净,透着淡淡的粉色。

“文东哥,”沈初闷闷地喊了一声。

床前的男人“嗯”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文东身上,昏黄的灯光下男人高挺的鼻梁更显得五官立体,轮廓分明,浓密的剑眉如刀削般犀利,整张脸刚毅俊朗。

沈初感受着手背上的力道以及掌心处传来的炽热体温,很烫,每一秒都过得如此漫长。他微不可查的蜷了蜷指尖,这样看起来他们像是在牵手

“疼了?”男人抬起头,低沉的询问声响起。

沈初紧张得差点把手抽走,以为对方发现了他的小心思。

“不疼,”沈初赶忙解释道,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了。

猝不及防的对视,谁也没有率先移开视线,只是看着对方。

沈初发现李文东的眼睛有些泛红,像是一宿没睡。宛如一潭终年毫无波澜的死水有了些许波动。

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沈初脑海。

他该不会守了我一宿吧

正思考间,手上的触感消失,李文东抽回了手。

他站了起来,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许多光,投下的阴影落在沈初身上,看起来颇有压迫感。

“我给你倒点水,你缓一会我们再走。”

沈初傻傻地点了个头,他其实都没反应过来李文东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同意他的话。

男人似乎因为他爽快的回复有些高兴,嘴角轻微勾起,但很可惜由于他逆着光站,哪怕沈初的视线追随着也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神情。

愣了几秒后,沈初才反应过来刚才李文东说的是什么。

什么叫跟他一起走?

是送他回家还是跟他回家?

那住谁家?

他眼神错愕的看向男人离去的背影,又愣在了那。

片刻,李文东端着水回来了。

水温刚刚好,沈初捧着水杯乖乖地喝水,一边偷偷看李文东,他还在思考刚才李文东说的话,很想问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想喝了?”李文东看着呆愣的沈初问道。

“啊?”沈初回过神来,“没有。”

“嗯,”李文东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你要多喝水。”

白净的小脸稍微恢复了点血色,看上去有了点精气神,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揪着毛,让人想伸手抚平。李文东捻了捻手指,目光下垂。

“不想喝了,”沈初摇了摇头,看向李文东,眼神间有些忐忑,像是吃不完饭的小孩。

但是小孩可没他会撒娇。

见李文东不为所动,沈初撇了下嘴,又说了一遍:

“真得喝不下去了。”

李文东拒绝的话堵在喉头,怎么也开不了口。

“喝不下去也得喝~”房间里响起阿雨的声音,他学着沈初方才的语调回复他。只不过这语调比沈初要夸张十倍罢了。

“成雨!别学我说话!”沈初一下炸了毛,冲着一旁贱兮兮的青年怒吼道。

“好了,”沈成延率先说话,对着成雨无奈地说,“别逗他了。”

继而又哄着沈初说,“就剩最后一点水了,小初你也喝了吧。”

“刚退了烧,就得多喝水,补充水分。”

“是啊,”成雨在一旁见缝插针,“赶紧好了,可别再让我哥大半夜的睡不成觉在这陪你。”

“你少说两句吧。“沈成延冲着成雨“啧”了声。

“听话。”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沈初头顶响起。一句“听话”似乎带着哄人的意味,反正哄得沈初两口喝完了剩余的水,还能再喝一杯。

“行了,喝也喝完了,跟我去睡觉吧。”成雨倚着柱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沈初,语气轻佻。

床边的李文东听到这话看向成雨,眉头微微皱起。

余光瞥见李文东的反应,成雨也不害怕,自顾自地说着,“你还发着烧呢,得有人照顾。”

“什么?”沈初满脸震惊,拒绝得迅速,“我才不要和你睡!”

“打死都不!”

成雨被拒绝后也不生气,一脸为难道:“你不和我睡和谁睡?和你成延哥?”

“我哥床小,睡不下俩人,我的床大,只能咱俩。”沈成延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成雨这句话堵住了嘴。

“你得有人照顾,万一又发烧了呢?今晚就在这睡吧,哪怕凑活一晚呢?”沈成延询问道。

沈初满脸纠结,他知道成延哥是好心,可成雨就是纯纯恶心他!他不想在这睡,尤其是和成雨!

他想和……

“跟我睡吧。”

男人掷地有声的声音令在场的三人都有些意外,齐齐看向他。

“我家离这近,照顾他也方便,就跟我吧。”李文东转头看向沈初,询问他的意见。

成雨挑了下眉,“那也行,反正你文东哥一个人,你过去正好跟他做个伴儿。”

“文东哥”三字咬得极轻,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带着揶揄的意味。

沈初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呆愣地看着李文东,一时间没有反应。

李文东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从醒来就一直发呆发愣,怕不是烧傻了,李文东想。

“好……好。”他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和我文东哥睡。”

沈初听见自己的回答。

李文东:呵,一醒来就叫别人“哥“,不是跟在我后面叫“文东哥”的时候了。不过要跟老婆一起睡了,开心??

成雨:你俩没我就成不了谁也别想和我抢我哥,我要和我哥一起睡!

沈初:这烧发得值这泼天的黄色终于轮到我了哈哈哈

沈成延: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