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自己的衣服,在人群之中寻找罗密欧的身影。在舞台上,数十名身穿白衣的音乐家,手上拿着各种不同的乐器,围成一个小圈圈,谈论近期音乐界所发现的一名天才音乐家。叹了口气,正打算偷偷落跑、丢下罗密欧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嘿!瞧你一个人在上面东张西望的,像个傻子一样,来吧,这里有很多知名的音乐家喔。」罗密欧牵起我的手,往下方的舞台走去。走在前方的他,身穿白色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手腕上戴着银色的手鍊。
与平常随性的打扮截然不同,今天的他给我的感觉,似乎又多了些稳重。紧握的手传来他手心的温度,细腻的手完全不像一个爱打篮球、运动的男生所拥有的,他轻轻拨乱褐色的头发,拉着我走在红地毯上。
「欸,你是何方神圣啊,怎么会和这些音乐家在这边练习。」
走在前方的他没有回应,带着我走上舞台。十分怕生的我,紧张的拉住他的衣角,他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无视掉我的求助。
与他站在一架亮黑色的钢琴前,熟悉感油然而生,他站在我身旁静静观察我的反应。脑海中浮现出,我穿着国中制服与死去的妈妈坐在一架钢琴前,两人笑的合不拢嘴,画面从彩色渐渐转为黑白,最后像被打破的玻璃一样出现裂缝,碎成数万片小碎片。
「你学过钢琴吗?」
「嗯……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忘记了。」
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乾笑两声。对于方才所看见的那画面依然感到不可思议,我不记得以前和妈妈有这么一段时光,只记得在她的丧礼上,仅有我一个人站在棺材前泪如雨下,冷清的场面、北风吹来了一些掉落在地面上的枯叶。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
「你会弹贝多芬的月光吗?我很喜欢那首。」将钢琴盖掀开,他坐在椅子上对我招招手,扯出一抹灿烂笑容的他,与我认识的那个眼睛白到不行的罗密欧截然不同,当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乐器,静静听着我们两人的谈话时,有种无形的压力压在我身上。
「哦,我、应该会吧?」
据说人的身体有记忆的能力,只要有学过、听过、看过,身体通通会帮你记忆起来,等到需要用的时候就可以发挥用处。虽然不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但现在的我也只能相信这毫无根据的事情了。国中的我学过,那高中的我一定会,在心中如此催眠自己,走到他身旁坐下。
「你需不需要谱啊,我已经背起来了,谱之类的东西啊,我过目不忘!」带着自豪的笑容,他拍拍我的肩像是在和我说加油。
我突然觉得这是个陷阱,罗密欧是想让我在这么多位音乐家前出糗吗,家里的钢琴都是被莫秋和莫莱佔去,时常看见他们两人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弹出来的乐曲当然是乱七八糟,因为弹错或失误,他们常常打架、互骂对方。
「不用。」轻拨长发,脑子中复习之前在音乐课所听过的乐曲,还记得老师说每一个乐章都带有不同的情感,孤单的抒情、甜蜜的回忆、无奈的愤怒,当时听见这首钢琴曲时,就像对我投下一颗震撼弹一样,谁能相信这首完美詮释感情的钢琴曲是一位失去听力的人所写出来的?
「真的吗?」他带着怀疑的语气,用手指轻轻在琴键上按下,低沉的琴声让我的心情变的更加沉重,拍拍他的头、朝着他吐舌后,深深吸一口气。
「可以啦,你是过目不忘,那我就是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指着他的鼻子,挑衅的话语让在场的音乐家们一阵譁然,见罗密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中瞬间充满了成就感及愉悦的感觉。
「哼哼!就看是谁拖累谁了!笨、蛋!」如此幼稚的对话,让我们两人相视而笑,看着眼前黑白相间的琴键,再次想起与妈妈坐在钢琴前弹着小蜜蜂的情景,那个、不可能再次发生的事情。
高、低音编织出不同风格的月光,时而欢乐、时而悲伤。随着乐曲一章章结束,我似乎听见不少人的怒骂声回盪在耳边,他们语气中的嘲讽、取笑,像一枝枝箭一样,插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