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玉哪里肯,轻着声说:“你是觉得我们好说话了?”
钟雨田被那目光一扫,打了个寒战,不敢卷铺盖了。
引玉打起哈欠,懒懒散散地踱了回去。
屋里油灯将枯,窗缝合得不大紧,风贴着棂边潜入,吹得火光晃曳。
引玉扯紧被沿,光坐着也不躺下,单薄的背已冻得紧绷,一双眼还净往莲升身上瞅。
莲升才用手抓过盆中火炭,此时不紧不慢擦拭着,用的竟是此前从木人口中扯出来的那一角绢帛。
因为看见了上面画着的莲,引玉才认得。
“睡不着了?”莲升擦完手,因为有点癖习在身,又施出一缕金光,再仔仔细细洗濯一遍才安心。
“我方才做梦了。”引玉话说得含糊,神色倒是清明的。
“梦见什么了。”莲升把绢帛往袖中一揣,“此前在小荒渚时,不见有什么是吓得着你的。”
引玉下颌往膝上抵,似笑非笑地睨过去,说:“那能一样么,鬼祟我是见多了,既凉不着我的心,也吓唬不到我,可梦里的那些什么情啊欲啊的,燥得我心慌慌。”
黑暗中,莲升朝她走近,往床沿一坐,不冷不热道:“我以为你见多识广,又身经百战,燥不着你。”
“你这样想我?”引玉一向是那闲闲散散的模样,在旁人看来,还真像是放浪无拘的。她早习惯旁人的闲言碎语,可这话从莲升口中道出,她越听越不是味。
她掀开被子,往边上堆,按住莲升的肩说:“那我要是不做点什么,还对不起您这么想我了。”
“睡了。”莲升侧头看向自己肩角上那隻漂亮的手,轻轻一拨。
引玉装聋作哑,耳朵递至对方唇边问:“什么?”
莲升直视着黯黪房中的那一撮明灭火光,淡声说:“睡了。”
后半夜安安稳稳过去,夺舍掌柜的鬼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此时正御着那躯壳在堂中小憩。
白日里出行的人多,坐在堂中用饭时,时不时能看见有包裹严实的城民步履艰难路过。
那店小二做事麻利,收拾好客房又擦拭起楼下桌椅,任劳任怨地忙碌着。
大敞的门外有人结伴路过,其中一人纳闷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冻死饿死还好说,偏偏是淹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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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二十三年, 这晦雪天的河湖已是冰冻三尺,要想寻个能淹死人的地方,怕是只有自家放在柴火房里的水缸。
不过,那也得把缸中人按牢捆紧了, 让那人冒不出头、喘不上气, 才淹得死。
于如今的晦雪天而言, 这样的死法过于蹊跷,也难怪过路的人提起这事时, 都不免诧异。
引玉和衣而眠,醒来时发觉床边坐着人, 便侧身支起下颌, 腔调里满是懒意, “你当真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