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诞世时见到的那个身影,和身为众生万灵的职责,想必牠也不会留在这九天之上。
牠日日隻做一事,便是处理公务,隻惦念一景,便是初到世上时的惊鸿一瞥。
那个身影在牠心头久据不散,使得牠终日隻以女身示人,偏偏——
心底有个声音忽然苏醒,会和牠说话,那个声音叫牠莫要失之偏颇。
可是,何为有失偏颇,是因为隻以女身示人么,还是因为心里只有那一惦念?
灵命不解,依旧不变不更,牠自知那一惦念令牠的心不再单一纯粹,或许会让牠的杂绪越来越多,让牠日后都不能公正地处理事务。
那个声音又说:“好,既然你择女,我便择男,你将日日背负我,用灵力滋养我,身上功德也将成我的养分,这是你欠我的。”
灵命盘坐不动,闭目说:“我刚来到世上,如何欠你。”
那声音说:“你猜你为什么是混沌之身,为什么亦正亦邪,可男可女?”
灵命答:“既然我是众生万灵,就不可有所偏倚,我即众生,众生皆我。”
“你从仙辰匣来,把我的魂魄融在其中,你所谓的混沌,是因为有我,什么男女正邪,有一面原该是我的。”那个声音愤愤不平。
灵命睁眼,不动声色地提笔写字,心底声音过耳即忘,牠不予理会,也不在意。
写着写着,牠忽然想,牠没有见过小悟墟的原主,但或许,那人应该就是这副姿态,这般神情。
“你在效仿谁,你心中是不是已经起了魔念?”
塔刹前,纸页被风刮得哗哗掀动,灵命好像在自说自话:“执念渐深,心中才会生魔,我的不是魔念,亦非执念。”
“你是,我和你共生一体,往后我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深,你又怎能一尘不缁?”
灵命迎着瑞光仰头看天,平心静气地说:“我和你不完全是同一人,我就是一尘不缁。”
“心有魔念而不自知,还想不偏不倚?做梦。”
灵命整理好卷轴,起身要走,便见远处有人步近,那人除了满头乌发,周身白得离奇,似乎这才叫干净无垢。
牠本不会将白玉京上的万事万物放在心上,除了这一人。
从牠诞世起,牠总会无端端留意此人,似乎是在麇集万灵时,那人在牠的心头灌了一念。
灵命不懂世间情,所以不明白这一念是什么,却会用目光追随此人身影,会没来由地忍让纵容,会替她担责,和她说话。
牠平日可不会这般浪费口舌,就连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牠也不想多加搭理。
“你又欠我了。”那个声音在牠耳边喋喋不休,“凭什么你我共体,偏偏要我看你所看,听你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