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看她一眼,虽然没有嘴脸,但是能感觉到嘴脸变的很快,“是啊,你还可以晚上有电灯,这样省的看不清,这样你还生气不生气?”
“不生气啊,我怎么会生你气呢,我只是怕我没有用,帮不上你忙,你到时候扔下我一个人。”这话挺软的,很示弱的,弄弄说的自己都有点伤情的。
今夜拼命
滔滔手脚利索地把报纸折起来,一大捆手指头都勒得发紧,“是啊是啊,把你扔掉,你又要说我把你扔回海里面对不对?就问你怕不怕啊?”
又把她一把揣起来,放在衬衫口袋里面,“女鬼心思就是多,整天胡思乱想的,快走了,不然一会房东要等急了。”
匆匆往外面去,弄弄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桥洞外面的垃圾桶,第一次上桥,她两只胳膊挂在口袋外面,托腮,跟滔滔一同驻足。
高处俯仰,鱼龙灯火簇簇,茸茸蜿蜒。
入目之处橘黄星烁,夜风阑珊柔情四起,弄弄转过身来,能看见他流畅的下颌线,“你讲扔掉我,我很伤心的,这句话,听着就很教人伤心。”
我不喜欢海,哪怕我在里面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澜静时刻的夜晚,我怕总也探头在深海处仰望比此时此刻更璀璨的深蓝夜空。
哪怕我知道你讲不是真的,可是我依旧觉得许多难过跟惆怅。
带着潮湿的水汽,海盐满空沾染稀碎星点,把人漫天包裹,冯滔滔手撑着栏杆,空间被他眼神撑开,一双黑色的眼眸,被风吹起的时候也觉凉寒。
他声音却露水打湿一样的温和,带着余热的体温把水汽蒸发,缓缓地吐露,“不会的,不会扔掉你的。”
“真的吗?”弄弄追问,她一下又放心了,高兴起来兴致盎然地问,飞速地翻身继续跟他一个方向。
“真的。”
弄弄得寸进尺,“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可爱吗?哦,对了,我可爱,招惹疼对不对?”
很多人这样讲她,可爱又聪明,懂事又听话。
冯滔滔垂眸,从他视角只能看见口袋上面吊着一团线头,她头发太长了,又乱又潦草地垂在口袋外面,他想这是个厚脸皮的无盐女鬼,嘴上却说的认真,“是的,还因为你长的好看。”
弄弄不觉得讽刺,她信以为真,人总是对自己落魄的样子,无从认知的。
他大步流星地跑,心跳与深海波浪一致,从街角转弯,穿梭过路灯跟人群,因为舍不得一元零钱坐电车。
她牢牢地攥着他的口袋边缘,一路颠簸却安稳,遇见繁花处有白栀子香味弥散,她突然浪漫起来,“滔滔,你跑真的好快。”
他跟电车在赛跑,因为省钱,“等以后有钱了,请你坐电车。”
弄弄心情很好,慢慢摇头,“电车很多人都可以坐,但是不是谁都可以带我街头狂奔的,我喜欢这样子,我觉得比坐电车要好很多,现在请我去坐都不要的。”
你更珍贵一点,“所以,我跟你讲,以后如果我有钱了,我一定要很好对你,我吃鲍鱼翅参,也一定有你一碗的。”
无厘头,讲话很跳跃,像是电线杆上的麻雀,总也不搭噶。
但是冯滔滔听啊,他听得下去,并且很深入地带入理解,并且为之高兴,“好——”
他跟她讲话,无论她讲多废话,多离谱,多没有意义,总也很认真入耳,回答她仔细。
他脾气不是这样的,最起码对他阿姨陆樱楠都不会这样子的。
弄弄在他被打翻在地之前,都一直认为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晚上了,幸福地像是做梦的日子,她有个伴儿,有个无敌好的不离不弃的好朋友,还可以同甘共苦。
滔滔被干翻在地上,疼得肚子都抽痛,一脚过来要踢他胸口,他下意识闪过去,竟然反转给了一个后背,然后背身还是马上爬起来了,“钱是我的。”
房东人笑了笑,“我觉得是我的,你小孩子,哪里那么多钱。”
弄弄整个人都炸了,她撑着要爬出来,被滔滔一把摁进去,然后紧接着被塞在一团报纸里面,滔滔后背要死的疼,他觉得刚才那一脚要是在胸前的话,弄弄能成个肉饼。
“你不要讲话。”他上去就跟人家撕打,开始是为了要钱。
后来是发泄,他辛辛苦苦赚的钱,没日没夜,省吃俭用的,凭什么成了别人的,欺负他非正常流程入港年纪又小罢了,强取豪夺,他连个菠萝包都没舍得给弄弄买一只尝尝看。
得拿回来,拿回来一点算一点。
人嘛,不能服软的。
他疯狗一样地扒着人家腿,“还给我——”
满嘴的血沫子,给打趴下了也不放人走,要拼命的架势。
房东也有点打怵,讲真,钱不多的,他不过是看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一看就是大陆过来无依无靠的,玩一招花活坑钱罢了。
但是没想闹出人命来的啊,鞋面上都是血,滴滴答答地真膈应人,“好了好了,给你十块好了,真晦气。”
钱扔下来,滔滔笑了笑,一笑鼻子里面也出血,会怕就好,“香港不算大,你有种今晚打死我,不然你拿我钱,整个油麻地我都会找遍的。”
房东恼了,又给他一脚掀翻。
弄弄就在报纸团里面跪坐在那里哭,滔滔把她他团在厚厚的报纸里面,她刚爬出来。
她不会打架,也没见过这个,没见过血的,她没跟滔滔讲过,她是海底最没用的神女,胆子最小的一个,平时不敢浮出水面的。
但是她还有把子力气对不对,她一边跑过去,一边想着自己怎么可以打人,从鞋底打。
因为她矮。
滔滔眼都充血模糊,余光看见一团线头过来,松开手,顺手把钱捡起来,捞起来弄弄就走了。
十块就十块吧,他不能让女鬼给人一脚碾死的,她也就捡垃圾的力气,他仔细观察过,弄弄力气也就一般,跟她体型比算大,但是跟眼前的痞子房东比。
他真怕最后十块钱还得给她买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