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的第四十天
如林中雨雾般虚浮飘渺的幽香,开至荼蘼的黑玫瑰介于盛绽与腐烂之间,独特的气味。
让人很想请教威雀威士忌是从哪儿买来的香水。
不,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她出门杀人为什么要喷香水!
远月学院的学生可能因用了柑橘味的洗发水而导致料理气味混浊被退学,杀人与料理有某种方面的共同性,即执行者应尽量保持整洁干净、犹如清水白纸一样的体态。
威雀威士忌无疑犯了大忌,但没人能指责她,完美的答卷碾碎了一切不合理。
馥郁的黑玫瑰冷香仿佛黑发黑裙的女人微微靠近,在安室透耳边絮语:
“姓名是假,妆容是假,声音是假,一切皆虚,如果不留下气味,谁来证明我曾经存在?”
想想看,昨晚出现在你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真的存在过吗?
面容识别、声纹比对、来历考据,共同拼凑出一个幽灵般不存在的人。
安室透阻止松田阵平调查威雀威士忌,正因为她展现的一切都是魔术师的诡计,顺着虚线查下去只会跳进兔子洞的陷阱。
从帽子里飞出来的白鸽化为烟雾消散,除了观众的记忆,唯有帽檐边的羽毛证明白鸽曾飞过这里。
气味是她留下的羽毛,是飞鸟在天空留下的云痕。
换个场合,安室透会为威雀威士忌留下可追踪的痕迹而高兴。
前提是,换个场合。
他看着抓住外套袖子,像小动物一样仔细嗅闻的竹泉知雀,大脑里的警铃已经叫成了开水壶。
怎么解释?可以解释吗?
他要编织怎样口才惊人的借口,才能让女朋友相信他的外套上沾染陌生女人的香水是合理的?
不,安室透麻木地想,无论怎么说都不合理,找借口只能显得他更像个玩弄少女感情的人渣。
女孩子狐疑的眼神牢牢钉在男朋友身上,松子糖般的琥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让我听听你能狡辩些什么”的判官表情。
他是无辜的……不,安室透艰难地翻找自己的记忆,他不无辜。
威雀威士忌的每一次肢体接触都是他默许准许的结果,他们靠得太近,黑玫瑰的幽香从一个人的皮肤染上另一个人的衣袖。
安室透回酒店后站在洗漱台前细细洗手,薄荷味的洗手液染得袖口一阵清凉,若有似无的馥郁花香仍未消散。
极富感染性的气味,竹泉知雀套上对她而言宽大太多的男士外套,黑玫瑰的沁香钻入她的皮肤,她闻起来和威雀威士忌那样相像。
不能说不合适,但给安室透的感觉很怪异,就像他甜甜小蛋糕一样的女朋友咬下去一口,流出硝烟味的岩浆夹心。
金发男人陷入天人交战的沉默,眼下或许是他卧底生涯遇见过最严峻的考验。
快找个理由,用上你被威雀威士忌夸赞过的谎言天赋,快!
兄弟有难,两肋插刀。
见安室透指望不上,松田阵平咬着牙上了。
zero还不知道他的甜言蜜语已经露馅,他的黑方侦探女友已经推理出了“今日海滩边偶遇男友”事件的大概真相。
倘若他试图用蜜糖一样的好听话转移话题,等于正撞枪口,大写的不诚实。
“只能用现有情报把她糊弄过去了。”松田阵平警校毕业考都没这么用力思考过,“已知知雀猜到zero昨晚和我一起卷入某个案件,她想知道男朋友在案件中扮演哪个角色——主犯?从犯?路过的倒霉蛋?亦或协助警方破案的侦探。”
松田阵平肯定选最后一个,然而问题又来了,一个认真协助警方破案以期望拿见义勇为奖金请女朋友约会的好男友,他的衣服上怎么会染上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其实有个理由很说得过去。”松田阵平想到个歪点子,他可以推说昨晚案件是死者是个女性!
她名叫酒井泉子,生前喜欢用黑玫瑰味香水把自己腌入味。安室透检查尸体时难免袖子触碰死者,故而染上了不该有的气味。
“反正酒井泉子是假名,那个女人早已离开冲绳,她不可能知道自己曾被人编排过。”
应该不可能知道……吧?
奇异的直觉让松田阵平背后寒毛耸立,他总觉得自己要是敢把这个离谱的谎话说出去,半夜会有一只女鬼阴森森吊死在他床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为了洗刷安室透的嫌疑,这口锅只能由他来背。
为了兄弟他真的牺牲太多,敬他们的友谊。
“鼻子挺灵的嘛。”松田阵平懒散的声音打破了情侣之间凝滞的氛围,他一副炫耀的语气,“好闻吗?”
嗯?剧情的走向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竹泉知雀一头雾水。
波本,说话啊波本!无论你找什么借口她都能顺势吵起来,情侣吵架外人闭嘴,插不进来的松田警官自然而然就会在第三者的尴尬里默默离开了!
他一走,套话的风险不就消失了吗?任务圆圆满满和和美美结束,多好。
金发男人没能接收到竹泉知雀强烈的信号,这对塑料情侣的默契仅限于冰淇淋店情侣半价的场合。
竹泉知雀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朝松田阵平点头:“很好闻的香水。”
她自己调的呢,加了黑玫瑰花瓣、灰琥珀、松油、烈酒和磨碎的安眠。药,制出来的成品险些被太宰治当作自鲨圣药偷偷摸走,竹泉知雀好不容易才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