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加班,实习生怎么敢回家呢。”
竹泉知雀熟练地抢走了一半工位,搬着椅子坐到办公桌前,“这叫职场人的自我修养,我情商可高了。”
最后半句话,松田阵平无法茍同。
他倦怠地把自己抛在椅子里,拆开牛肉芝士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大口。
裹着黑椒酱的牛肉和半融的芝士裹着白面包,在咀嚼的力道下迸出汁水,浓郁的风味占满口腔。
饥饿感与满足感同时被勾起,松田阵平这才发现他饿得厉害,几口就吃完了份量不小的三明治。
装满泡芙的纸袋被推向他这边,竹泉知雀专注地啃她的甜甜圈。
品牌甜品店的泡芙一只足有半个拳头大小,注满了新鲜的动物奶油,咬下时溢出的雪白奶油沾在松田阵平嘴边,他用手指抹去,自然地吮掉。
松田阵平喝了口咖啡,真心地说:“谢谢,帮大忙了。”
“像感谢外卖员一样的道谢,我不稀罕。”竹泉知雀哼了两声,“这位前辈,你知道加班给实习生造成的阴影有多大吗?才实习第一天就想让我猝死在岗位上,你们警察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我们警察。”松田阵平纠正,“你的警服还穿在身上呢。”
竹泉知雀顿时有种披上恶魔外皮的不适感。
对于恶役而言警察可不就是恶魔嘛,要不是为了贯彻她的职业素养,她必不可能亵渎她乌漆嘛黑的信仰。
女孩子没有接话,松田阵平联想到他与竹泉知雀见过的一幕幕,以及中午食堂被拷走的前同事眼中的惊惧,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迷雾。
其实他也有疑惑:这姑娘政审怎么过的?
必然有人在幕后帮她。
而且还特意送到他手下实习,降谷零嫌疑激增。
迟早有天要问出这小子在干嘛,松田阵平在心里嘀咕。
无论如何,既然是他送来的人,某种程度上一定是可以信任的。
“你在为四年前的爆炸案自主加班?”竹泉知雀瞥向计算机屏幕,“从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组转岗到搜查一课也是为了这桩案件?”
“一晃都四年了啊。”松田阵平端起咖啡,升腾的热气遮住他的眼眸。
“你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吗?”他突然问。
“有啊。”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点头,“你见过的,太宰君,我的挚友,y best friend。”
一位横滨在逃通缉犯。
“他有在你面前遭遇过近乎死亡的危险吗?”
竹泉知雀顿时为难起来:“你问哪一次?”
松田阵平:“啊?”还有很多次吗?
有的,比如挂在她书房的窗沿上吊,被竹泉知雀割断绳子的时候太宰治口吐白沫;比如日常入水却遭遇大暴雨被冲到下游,被竹泉知雀救起来的时候脸颊被螃蟹夹肿;再比如新年玩烟火却不小心选在竹泉知雀军火库周围……
如此种种,不计其数,积累的素材够竹泉知雀拍一期《每天回家挚友都在装死》。
“最危险的应该是有一次在飞机上。”竹泉知雀回忆,“我们碰巧遇见了劫机。”
可以上天的中原中也恰巧不在,绑匪在飞机上安装了炸。弹,特殊的平衡仪炸。弹,平衡稍一打破立马引爆。
太宰治半跪在地拆弹,竹泉知雀抱着枪在他旁边审问,奄奄一息的绑匪面露凶光:没有解除方法!我们带炸。弹就是为了所有人一起死!
竹泉知雀手下用力,枪管塞进绑匪里,她漠然扣动扳机。
平衡仪装置的炸。弹是难拆了一点,但竹泉知雀相信难不倒太宰治,只要气流能保持平稳,不使飞机颠簸……
她念头转动间,机舱突然剧烈地震了一下!
竹泉知雀的大脑剎那间一片空白,哗啦!她一拳打碎机舱窗户,单手拎起太宰治的衣领,小臂青筋外露。
咒力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无效化,纤细的手腕被少年人的体重隐隐压碎,全靠激增的肾上腺素奋力维持。
在火光冲天的爆炸声中,失去咒力的竹泉知雀和太宰治从黑烟滚滚的云层中掉下,在重力的作用下无法回头地向下坠落!
狂风之中,太宰治试图松开竹泉知雀的手。
区区坠落,对特级诅咒师而言根本不算困境,但因为他的存在,竹泉知雀变成了普通人!
呼啸的狂风往竹泉知雀脸上不断地拍,她满心愤怒,一头槌砸向太宰治的额头。
太宰治惊愕晕倒,竹泉知雀死死抱住他,自己背部向下,在剧痛中砸向海面。
坠落的冲击力令竹泉知雀脑袋晕晕,但她水性着实是好,随着本能划拉两下胳膊,愣是把自己浮出了水面。
“之后我们在海上漂了一段时间,等到了救援。”竹泉知雀指向自己的手臂和后背,“这儿被爆炸的火光撩到了,弄得我好痛,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太宰治浑身受伤最重的反而是竹泉知雀那击头槌。他脑袋上缠着绷带,蔫蔫地在竹泉知雀病床边趴了很久,直到被护士赶出去。
女孩子的手背已经看不见伤口的痕迹了,她受过太多伤,感受过太多疼痛,早已没有记住的必要。
“我倒没有因此讨厌炸。弹。”竹泉知雀说,“只是偶尔也觉得,真可怕啊。滚烫的火焰,冲天的气流,逃出去的人满身是伤,逃不出去的人又该疼成什么样子?”
她有感而发,松田阵平手中的咖啡渐渐冷了,他却仿佛看见了四年前灼目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