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简一也病了。
这回病得严重,起先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没想到后面高烧不退,胸口也痛得很。谢兰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像死了一样。
谢兰推推他,他的身上热得吓人,脸也红红的,跟他说话他也不应,看着怪吓人的。谢兰没再犹豫,把人给送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一检查,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肺炎,于是住院、挂水,一通下来天都快亮了。
简一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总算是病好了。谢兰不能总守着他,就给他请了个护工。护工是个健谈的中年女性oga,姓赵,简一管她叫赵姐。赵姐经常跟简一闲聊,于是简一知道她在40岁不顾家人儿子的反对,与家暴自己的丈夫离婚,现在一个人过,靠双手养活自己,快活得很。
习敏也来看过他,两人凑在一块儿还在谈海子,简一真是迷上了他的诗。习敏也是。谈完了海子就谈习敏的校园生活,再谈她捡垃圾时的意外收获,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是不愁话聊的,更何况还有个话多的赵姐,赵姐也喜欢习敏这个机灵的小姑娘。
陆恒启带着楠楠过来看他,楠楠神神秘秘地给他塞了一块玉做的无事牌,说这是她特意求来的,希望简一能够平安。
苏清元忙着拍戏,只是打电话过来问了他几句。
“最近你可要多注意身体,我们这儿出了个病人,感染了好多人。”
“严重吗?”
“好像还挺严重的,死了人。”
“啊,那你可要注意点,别生病了。”
“放心吧。到时候等我戏拍完了来看你。”
简一出院后,疫情开始大范围蔓延,主要集中在东市。简一给苏清元打电话,苏清元染上了病,在隔离。他跟简一说:“记得出门戴口罩,别被传染了。”
电视里开始轮番报道这场来势汹汹的疫病,报纸上也多为防疫的讯息。听习敏说,但凡有学生生病了,一律不准去上学,她们班现在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罢了。
习奶奶还是那样,老人家的毛病,万幸没有染上病。
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雪下得压垮了小树,把它埋成坟墓。棕黑的树干像老人的手干瘪地伸出,上面不堪重负地挂着厚雪。
再这样的情况下,谢兰到处跑,竟然也没沾上病,身体依旧好得不可思议。除夕夜晚上她过来,取掉戴在脸上的口罩,浑身喷了酒精才进屋。
做饭的阿姨病了,有一星期没来,年夜饭是简一自己做的。谢兰往桌上一扫,看得出来这些鸡鸭鱼肉都死得挺冤的。
简一见她来,高兴得说要给她重新做,谢兰觉得麻烦,热一热就好,还要等春晚呢。她吃饭还是那么不讲究,风卷残云般就把饭吃去了一大半儿。
今年依旧是两个人凑一块儿,即便是因为疫情让这个年都带上了霾色,但该过的还得过。随着倒计时的结束,屋外又开始响起烟花声,砰砰砰的跟打仗似的。
简一没去看烟花,而是去看谢兰。
谢兰:“看我干嘛?”
简一这才笑了:“去看烟花。”
他这人胆儿小,不敢放烟花,但爱看,谢兰吹了一会儿冷风又把他给拎回去了。
她心里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但嘴上却说:“下回给你看更漂亮的。”
简一:“好!”
新的一年来了,谢兰看他觉得他跟去年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依旧是漂漂亮亮的一张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她觉得简一像她养的小麻雀,她把这只麻雀养得不算差。
她把他抱起来,压在沙发上吻他。情欲上涌,彼此都有些意动。简一相比于之前终于有所长进,主动说要给她口。
于是她端坐沙发岔开腿,看他怎么表演。
他先是舔弄她的马眼,而后再往柱身舔去。女a是没有睾丸的,所以他的手只是搭在她的大腿上,微微用力。而后他张嘴,试着把这大家伙喊进嘴里。
他的口活终于有所进步,那鲜红的小舌勾舔着她,像是情人的爱抚,更像是一种挑动。他试着含得更深,谢兰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湿黏温暖的甬道,被一下下收缩按摩地讨好着。
她射了他一嘴,他都咽下去了,有漏网之精挂在他的嘴边,平添情色。他也硬了,后面的肉穴翕动,渴求着被插入操弄。
然而他并不着急,而是往下去舔。他的舌头灵巧地在她的阴道中穿梭,勾缠出里面的嫩肉。谢兰的声音带着克制的隐忍:“再往里面一点。”
于是他更加卖力了。脸贴在她的阴部,湿漉漉地糊了一脸。里面的肉忽然紧缩起来,随后涌出爱液,浇了他满脸。
他跪坐在她脚下,仰头傻乎乎地朝她笑。
谢兰让他跪趴在那儿,扯开他的裤子,肉穴已经完全湿了。她操进去,饥渴的内壁立刻谄媚地缠上来,不肯让她退出一步。简一被她操得往前爬,两人交合低落的水液淌了一地,在灯光下反射着淫光。
简一爬了半个客厅,膝盖都磨红了,再爬不了一步,谢兰把住他的膝窝,就这么胸贴着他的背把他抱了起来,性器也插得更深了。
简一的哀鸣像是濒死,但里面并非绝望而是满足。
她低头咬在他的腺体上,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简一看不见她的脸,手摸索着往回去握她的手臂。他偏头,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露珠,声音颇有些委屈:“谢兰,我看不着你。”
谢兰“啧”了一声,嫌他事多,就把他抱到浴室的镜子跟前,说:“现在能看到了么?”
简一看镜子里的谢兰,好模糊,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绿眼睛最清楚,像是嵌在镜子里的绿宝石。
他伸手想要去抓镜子里的谢兰,却被现实中的谢兰抓住了他的手。谢兰笑着说:“你可得把我好好看清楚了。”
他的手臂撑在洗漱台上,但双腿已然没有了力气,还是谢兰掐着他的腰他才不至于滑下去。他看镜子里的谢兰,汗湿的发丝黏在鬓角,脸只是微微有些红,麦色的皮肤像是被油抹过似的,在油亮亮地发光。
她的浑身的肌肉随着她操弄的动作而鼓动,胸前的兰草似乎正在生长。
他晕乎乎地想,好爱好爱好爱,他好爱兰草。他想不出来爱一个人能为她做什么,她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离不开的人是他。如果哪一天叫他离开谢兰,那他的灵魂一定就死在那天了。
谢兰抽出性器,射满了他的大腿。白浊顺着他的腿往下淌,蜿蜒出道道淫靡的痕迹。
他的肉穴空虚地缩了缩,感觉里面空荡荡的,只想有东西来填满。他回望谢兰:“再进来,里面好空,要你。”
谢兰把他抱坐在洗漱台上,分开他的两条腿,让他抱好,而后才开始操他。
他烫热的背贴在冰凉的镜子上,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想要逃却被禁锢着无法逃脱。谢兰操进来的力度有些重,他喜欢她的粗暴,也喜欢她的温柔,明明是矛盾的两个词,在她的身上却能那么完美而又和谐地共处一室。
他跟谢兰说:“射进来……填满我……”
谢兰说:“怀孕了怎么办?”
他茫然地看着她,眼睛雾蒙蒙的,看起来脑子还不太清醒,只是重复她的话:“……怎么办?”
谢兰抽出性器,射满了他的肚子,然后摸摸他平坦的小腹说:“那就打掉。”
似乎是被冷到了,简一打了个哆嗦。谢兰把他抱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他才好了很多。
他泡在浴缸里,感受着温暖的水从四面八方把他包裹着,他很放松也很惬意,很安心地坐在谢兰的怀里。
“我有吃药。”简一跟谢兰说,“所以你射进来也没有关系。”
以前他小时候看爸爸吃药,还很好奇,后来他就知道是避孕药,他那会儿挺想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他爸不给他尝,然而现在他已经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反正不是甜的。
他觉得他爸的职业继承到他这儿就行了。他会努力活到28岁,然后把钱和房子都留给习敏,让习敏帮忙把他烧了,也不用额外费罐子了,把他烧不化的大骨头一扔,细沫沫倒进他爸的罐子里,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或扔了都行。如果到时候谢兰还记得他,还愿意来看看他或是掉那么一两滴眼泪,那他死了也高兴。
十年之后的谢兰会是什么样子?他想不出来,他连自己十年后的样子都想不到,所以现在要抓紧时间多看看谢兰。多看看,如果他下辈子还能记住她。
人是会有下辈子的……吧?
谢兰觉得简一真的非常令人省心。还知道吃避孕药,比那些个偷怀带球跑或是仗球逼宫的男o懂事多了。
她亲亲简一的脸,再辗转到他的唇。她吻他,只是单纯地想亲他,他回吻她亦是如此。她们吻得难舍难分,直到简一因为忘记呼吸而憋得满脸通红。
“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
于是谢兰挺身操了进去。因为是在水中,简一感觉进来的除了她的性器还有水,它们把他撑得满满的。
他摸自己的肚子,感受在里面肆虐的肉龙,整个人弓成熟虾,细微地颤动着。谢兰顶开他的生殖腔,渴求怀孕的腔道温顺地接纳了入侵者,希冀能依靠对方来孕育一个生命。
谢兰射满了他的生殖腔,射得他的小腹微鼓,像怀孕了一样。他跪在浴缸里,肉穴还喊着对方半硬的性器,手无意识地摸在腹部上,思绪是混乱的线团。
他怀疑自己真的要被操怀孕了,但又深知不可能。他其实并不排斥小孩,尤其是那孩子如果是谢兰和他的……
他庆幸谢兰听不见他的心声,不然他心中阴暗的思绪就无所遁形。
他好想知道自己跟谢兰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她可能会像谢兰多一点——他希望是这样,然后跟谢兰差不多高或是高一点点,最好看起来很有力量,这样谁都不能欺负她。他想她不一定聪明,但一定要很快乐,他不愿世上的阴霾遮住她明亮的眼。
……但一切都是他的想象,他深知自己养不活也养不好一个小生命,他也知道谢兰不会承认这个孩子,毕竟他们又没有结婚。
他也很想结婚。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上午,微风习习,鸟语花香,宾客笑声琅琅,他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装,手捧着花,带着羞赧与爱意一步步走向谢兰。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谢兰以后会结婚吗?电视剧里也有这样的情节:风流半生的男主被清纯不做作的女主吸引,为她守身如玉只因爱她难舍难分。他想如果谢兰以后真的爱上别人比杀了他还难受。
于是他问谢兰:“你以后会跟别人结婚吗?”
他问得很认真,谢兰答得很随意:“不会。”
“为什么?万一你遇见很喜欢的人呢?”
谢兰撩起眼皮看他,觉得他又开始变身了,从《新华字典》变成《百年孤独》。
没人会比他更漂亮。她就这么庸俗,她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以后再说吧。”谢兰随口敷衍道。给他洗干净扔床上,自己再躺上来,简一立刻就跟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缠在她身上。
他的脚很冷,像在冰箱里冷冻了三小时一样,谢兰把他的脚夹在自己的腿间。
“你真的不结婚吗?你是不婚主义?”他还问。
谢兰:“不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还不想入土。”
“你什么时候说的?”
“游轮那次,你忘了吧?你还问我有没有结过婚。”
简一想了想,想不起来了:“我忘了。”他有点难过。
“忘了就忘了吧,睡觉。”谢兰捂住他的眼睛,强行给他关机。
关机失败。
“那你以后会不会要孩子,找人代孕?”
“不会,我讨厌小孩,也讨厌代孕。”
“为什么?”
“因为,”谢兰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对他说道,“我曾经把我那些弟弟们,都弄死了。”
谢兰杀的第一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弟弟。
那会儿她三岁还是四岁或是五岁?她记不清楚了。反正是陈美溪她爸还没找过来的时候。
她记事很早,但记得很不清楚。很多人其实都记不清三岁之前的事情,她却记得一点,记得他们如何把刚出生的女婴扔进滚水中,直到那尖锐的哭嚎声由大至小,再转而没了声息。
陈美溪好像总是在怀孕,怀孕也不影响那些男人糟蹋她。她被用铁链锁在猪圈中,干枯的发像杂草一样缠绕在脸上,露出她脏污的但仍显出姿色的脸。
谢芜说她是被脱去羽衣的仙女,那会儿谢兰还不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她只觉得真正的仙女不需要法衣也能飞天,而陈美溪是被扒掉衣服的普通女人,是千千万万个被扒掉衣服的普通女人。
她不知道生了几个女儿,谢兰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因为她有一双绿眼睛,像鬼。那些男人也许是忌惮她,也许是得到了神的指引,总之她暂时活了下来。活了几年,她的第一个弟弟就降生了。
那会儿分化才进行了不到十年,abo的概念传不到这个落后的村庄中。他们只知道生男孩好,传宗接代,生女孩不好,断子绝孙。后来谢兰才知道,从医学角度来说,生男孩才算是断子绝孙。
当年,那个神圣的男孩从陈美溪的胯下娩出,被泡得发白,像一具溺死的尸体,然而这尸体爆发出震耳的哭声,伴着那些男人的欢呼声,一副地狱景象。
陈美溪养不了孩子,她想死,还想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死,她无数次的把脑袋磕在腐朽的木栅栏上,却一次次地活下来。她死不了,这是命运最大的恶意。
那些男人只知道要男孩,不知道怎么养孩子,于是这个孩子被抱到谢兰怀里,他们跟她说:“这是你弟弟,你要把他养好,要是掉了一块皮你就等着吧!”
谢兰懵懵懂懂地抱着这个发白的尸体,看着这个丑东西,内心麻木没有任何波动。弟弟?她想到了死在滚水下的妹妹,死在雪地里的妹妹,死在河中的妹妹,她觉得妹妹死了,弟弟也不该活。
男人们出去干活,她要烧热水。她把柴火一根根放进灶间,看见火苗越烧越凶,张牙舞爪地想朝她扑过来,她没躲,可火苗被灶台禁锢得好严实,烧不着她,只能泄愤地往上烧,直烧得那一大锅水咕噜噜地响,沸腾顶着锅盖狂笑。
谢兰拿开锅盖,把热水一勺勺舀进木桶里。她拎到了那个猪圈旁,陈美溪静静地看着她。
她们是不聊天的,交流少得可怜。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也许是神的指引吧,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好神吧。
她把这个取名叫天赐的男孩抱出来,他还在哭,张着没牙的嘴,看起来和那些妹妹们没什么区别。她想不清楚为什么他可以活,仅仅只是比她们多了一根棍子两颗肉蛋。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人,没什么高低贵贱,他也是从陈美溪的胯下生出来的。
她把聒噪的天赐摁进热水里,热水漫过她的手,往上是手臂,她一声不吭,陈美溪一声不吭,天赐也一声不吭。
天赐被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不知道是被烫死的还是被溺死的。
谢兰的手好痛,但她还是忍着剧痛舀来冰凉的井水浇在手臂上,手臂通红一片。
她的手臂被烫坏了,上面全部都是疤,脱了层皮,然而还是满臂的斑驳。没关系,那些男人不会在意的,他们只在意天赐。
那天她把天赐用凉水洗干净,像洗一块死猪肉,仔仔细细地洗了个干净,然后她再用布把他包起来,他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男人们居然没发现天赐死了,只是满意他的安静。直到天赐开始腐烂,男人们才意识到他的死亡。不出意外,谢兰又被打了一顿,几乎被打死,陈美溪仍是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
然后那些男人们就认为是陈美溪动的手。他们觉得谢兰太小做不出这种事,只有陈美溪才会这么做。陈美溪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她只是一个任人揉捏的泥娃娃。
所以当她生下第二个天赐时,男人们依旧让谢兰照顾。
那会儿陈美溪已经疯了,她有时候会望着谢兰,喊她:“美溪,今天爸爸来找你了吗?”
谢兰说:“来啦,他就快来了。”
于是陈美溪就笑了,她傻呵呵地笑着,干枯的发稀稀拉拉地垂在她的颊边,像垂死的树枝。
谢兰更大了一点。她长得很高,七岁看起来像十岁,抱着天赐二号走到安神河边,用沉默的河水送走了他。
消失的天赐二号让她被打得个半死,他们终于意识到能杀死天赐的只有她,于是计划着把她开膛祭神。
她像头牛一样不屈地挣扎,然而悬殊的力量还是让她被按在木板上。两个成年男性压着她,第三个成年男性按住她的手用麻绳一圈圈缠绕结实,第四个成年男性压住她的双腿,依旧是一圈又一圈在她腿上紧勒着麻绳。
她被推向河边,人们欢呼着,河边燃烧着篝火,火光烈烈,像猛虎的獠牙。村里的巫师跳完那鬼里鬼气的舞,提刀在火中烤过,喝一口烈酒,尽数喷洒在刀上,酒珠被烫得吱哇乱跳。
这样子哪里像个巫师,更像个屠夫。
他提刀,谢兰的眼睛是火,簇簇燃烧在她的眼眶。她不怕!她只恨自己力气不够,才令自己成为了刀狙上的鱼肉。被剖开胸膛的时候她也不觉得痛,她只觉得自己在那刻死了,又在那刻活了,她成了鬼,也成了魔,但披上人皮,她还是人。
那样粗的麻绳,她挣脱了,漏出的肠子也被她塞了回去。她就像是路边的兰草,无论如何都坚韧地活着,哪怕不比梅花香,不如牡丹贵,不如荷花清。
她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巫师大喊说她是厉鬼现世,要喝够一百个人的血才能了结这恩怨。荒谬!她奔逃直山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终于倒下了,倒在了葱郁的树林之间,钟灵毓秀的山峦之上。她睁着模糊的眼,望着蔚蓝的天。
天啊,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天?你不分好歹枉为天!1
她昏沉之间,觉得自己的灵魂来到了阴府,两岸黑山,中有一川溪流,溪上一叶舟,自西而东流。她坐在船上,看着水中的影子如梦似幻。是死是生?原也没分别。
她觉得自己不该在此处,要去寻自己的来路。她翻身下水,只知要随着船的反处游,直到窥见一团光亮,她奋力一划,睁开了眼。
那些人以为她死了,没人管她,反倒是林嫂可怜她,用针线为她缝合开裂的身躯。没想到她又活了过来,她认定了自己命不该绝!
她仍旧是发烧,烧到肺腑都在痛,五脏六腑都在喊,她撑过来了,靠着林嫂每日的稀粥,就这么又活过来了。
她回到家,谢江谢河看见她都很惊恐,以为她是鬼,但她不是,当他们发现她是人的时候又变成恶魔。她开始很少出来,只有谢芜被打的时候才出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再绑她去祭神。
她经常睡觉,有时候睡在眼睛里,有时候睡在右手,左手也睡,左右腿都躺,她出来的时候天赐三号已经会走了。
他已经会用他肉肉的手打人了,小拳头呼在脸上怪痛的。谢兰知道村头的谢东家里养了三只猎狗,这三条狗是追咬逃跑女人的利器,有时候受不住口,把人咬死也是常事。
她牵着天赐三号,他跌跌撞撞地走在她身后,一直走到谢东关狗的地方。
他小,她就把他抱起来放进去。狗已经被饿了三天,口诞滴在地上汇成一洼粘液,看到生人,想也不想地扑过去,撕咬、拉扯,天赐三号的哭声撕心裂肺,他望向谢兰:“啊!爸!爸!啊!”
他在向她求助。小孩子懂什么呢?但谢兰的心是硬的,与其等他变成又一个谢江谢河,不如现在就送他重新投胎。
所以谢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蒙上死亡的纱,然后转身跑开了。
也许是天赐三号已经大了点,她第一次晚上做噩梦,梦见小小的天赐三号哭着蹲在床边,问她:“为什么要让狗咬我?”
“姐姐,我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惊醒,窗外是溶溶的月亮,几乎要化了般。她一身的冷汗,终于意识到与其等天赐四号出现不如把握时机带陈美溪逃走。
她要带陈美溪逃走。
谢兰以为简一会被吓到,但出乎意料的是,简一只是偏过耳朵,说:“痒。”
他摸摸自己的耳朵,却总觉得谢兰呼出的气还落在他的耳上,像吻,带着耳鬓厮磨的缠绵。
或许他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他觉得谢兰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总之,弟弟们坏,谢兰好。
谢兰没有跟他多说,只说她妈生了三个男孩,都被她分别用开水烫死、放进河里淹死、推进猎狗群中咬死。
她跟简一说:“所以我讨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