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勾陈上宫运气一向不好,求了半个月的雨,也没有求到半寸。
上古先民脾气那个暴啊,要不是勾陈气质出尘,长得就不像人,早就把他祭天了。——虽然没有祭天,但也对他开始有了微词,好像以前他游历的那些善举都是阵风,过了就没了。
好处能随时忘掉,不完美却是刻骨铭心。
……后来为什么又求到雨了呢。
明韫冰记性很好,能清晰地记得所有的细节。刚从湖里挖出来的时候还有些麻木,等发现梁陈是谁之后,他真魂返身,过去的事就开始针扎一样在全身游走。
时不时就要出来亮个相,炙烤他的灵魂。
一阵寒风从上游一座桥边的大柳树边吹过来,不知刺激了哪一根神经,明韫冰打了个寒噤,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血腥味。
他比着袖口,在唇角一抹,手指好像在发抖,不然就是身体。
身后的神像上,咒文已经画完了,一闪而过,便隐没下去。荆棘收起,那肃穆的石像还如从前。
这地方不知还有多少那种人虫,说不定连水底都有。
繁华之下,回忆之下,却有这些东西吗?无比恶心。
明韫冰松开了袖口,身体就像捞月的黑猫一般,破开了水面。
水底下果真爬着许多这种人虫,真不知道造化废了多少鬼丹。明韫冰一下水,原本在他脚底伺机而动的就不再犹豫,一并抓上来,恨不得把他分而食之。
他速度极快,一下子潜到了河的最深处,虫群嗖的围了过去,他却顺着河床利箭一般往前射去,人虫便又茫茫渺渺地跟去,这么驴吃萝卜似的溜了三两圈,竟然成了个还算整齐的队列。一只人虫无头苍蝇似的一转,谁知扭头就撞上一根荆棘,从胸膛穿刺而过,跟着河底四面八方都被藤蔓淹没了,所有的怪物都被串了起来。
月色下,水不见底。幽深如心。
明韫冰站在一根荆棘上,手指在眼皮上一抹,指尖就像着了火似的,发着很亮的光,就像是三足金乌。
他随手在就近的一根荆棘上一点,这神奇的“火”就顺着天罗地网似的渎神嗖的烧过去,比沸水入油还急。
这一瞬间运河骤然发亮,照亮了对岸,就如地上银河。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明韫冰眉角一跳,点水而出,也追了过去。
那东西如鬼如魅——但显然不是,只要是鬼,明韫冰都能控住。这时候汨都的灯火灭了大半,屋檐上只有淅淅嗖嗖的声音在动——那是渎神追过去,又被挡开的声音。
这很可能是一只已经练成了的地神!
这玩意就跟一支行走的人参似的,大补,大用,也异常难抓。把它炼出来的人肯定就在这京城,但它现在躲藏的地方却不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