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非常紧密的拥抱,心脏都好像可以互相共鸣。
他急促的气息在凌乱的发间隐藏,如同不可明言的谶语:
仿佛这样的凌乱混乱可以消弭这靠近这亲密的意义,仿佛这样就可以骗到一个偏执到极致的无声纵容。
“我像野兽。”他说。
神族的来历就是鸿蒙未启时的天地清气,这种气息天生就是清澈、纯净、明荧的。他们天生就是牺牲者,背负着天地存亡的使命,连法亟那样的铁血神明,都是一心为民、毫不挟私的。
拥有裁决所有天地精灵的权柄,势必要有相匹配的冷静。
而无时无刻不需要冷静理智的神明,怎么能有像野兽一样的松懈时刻呢?
岂不荒唐?
何况那还是一只本该作祭的极恶凶煞。
到人间的第一程是汩都,自从第一朝作为皇城以外,此地历来都是陕中王土。那一年也无所不同,那时阴阳气象仪还未展现出恐怖的全黑态,天气还是朗日和风的。
叫卖和喝酒声里,茶楼走进来两个人。
领头的是个风度翩翩的温和佳公子,一身贵气,偏偏穿的十分朴素,不过洗过好多遍的柔软葛布被穿得像丝绸一样光彩照人,实在叫人佩服。
他后面那位穿了身全黑的绸衣,织云描水,衬得皮肤白至冰冷,一脸漠然地渺视人。
这两位实在奇怪,要说是主仆也不像,要说是兄弟长的不像,知交的话就更奇怪——哪有这么生分的知交?
这正是来到汩都的勾陈与明静两人。
神明从袖间拿出一吊钱:“一间房。”
“哦……”小二接过铜币,不由得被打量台上浸在香油佛手的恶鬼吸引视线,“二位名讳是?”
“我姓梁,单名一个陈。”大神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明韫冰的侧脸,“他叫明韫冰。”
明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字,闻言转过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哦……您的钥匙。”
两人却不上去,化名梁陈的勾陈上宫要了两壶茶,在二楼突出的茶堂上喝。外头那条劈开汩都的运河在逐渐变暗的天幕里缓缓流淌,孩童笑闹着跑过窄巷,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在收摊。
恶鬼很难得地以非异类、或说掠夺的目光打量这一切,如今看了,发现是那么不同。
他看了半晌,视线转到对面的梁陈脸上——这人淡视各处,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存亡之事。
梁陈那种英俊比较正派,是一眼看起来就感觉非常亮堂明朗的俊秀,又有岁月沉淀、千帆过尽自岿然的旷达,对摇摆浮沉的躁动灵魂来说,简直是难言的魅力。
他眉心那个戒印看着端正,想到用处,却实在令人心痒。
“哪两个字?”他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