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暗暗的,读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睡着了。
半靠在侧,风在脸上就像芦花荡在雨季碎开一片一片的幻影。
后来游丝化为拂尘放在岸边,也没有了声音,半睡半醒里明韫冰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以手指测他的颈动脉,像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医者。
他扬首蹭了蹭那指腹,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微光下果然是梁陈。
梁陈。良辰美景奈何天。虚设。
“晚上吃了什么?”梁陈低声问。
他嗓音不轻不重,但内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就像深藏着蛟龙的长川,一眼看过去反倒是平静的。
明韫冰一向敏于此道,眼尾微扬注意他的眼睛,想从中分辨出同情或者动容:“没有什么,不想。”
什么也没有。——上神不是那种轻易能被看出心思的人。
梁陈闻言,没什么表情地从几步外的桌子上拿来三层食盒,从里面端出“翡翠白玉汤”——俗名青菜豆腐,还有一碗糙米饭,一双竹筷。
案几上的易安集被他收走,幽蓝灯座放到角落,梁陈在他受欺的眼神里坐到对面,自然道:“吃。”
“……”明韫冰没动。
两人对视间似乎有很不可调和的矛盾在碰撞,良久梁陈说:“你不是要尝人间滋味么?”
“我尝不尝跟这有什么关系?”明韫冰平静说,“我不杀人就是对人间最大的惠顾了。”
梁陈盯着他:“你不杀人是不做鬼,还没死是我给你的庇护,想做人就按人的习性来。”
“我说我想做人了吗?”明韫冰眉心微跳,咄咄逼人道,“我只想要你而已。”
梁陈剑眉蹙紧:“你觉得每次都像现在一样冒死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吗?你觉得自己有几次死里逃生的运气?”
“我为什么要堵悠悠众口?他人眼中我早就死了,本无正名的东西,你何必多此一举?”
梁陈声音如冻:“你再说一遍。”
大神估计千万年也没动过这么明显的怒,细雨都被引得飘向远处,不敢靠近,廊檐外所有寒鸦惊叫着飞远,仓促逃命,四周圈禁法阵灵光乍闪,仿佛随时要出招杀鬼。
明韫冰不着痕迹地咬紧唇肉,移开视线。
“你视我如宇宙,与我有关的就是对,凡攻击我的就是错,除此以外世人全是垃圾,人命全是草芥,都没必要存在;可想过我能有此等光辉,都是这些芸芸众生日夜盼着念着祈祷而成的?没有他们本座如何飞升?没有九州何来神域?”梁陈越说声越厉:“你不入世,却执着要我。你要我究竟是真要,还是要我全盘掌控你教你日夜沉浸在感官里不拘放纵?蛟龙姑且算试探,骂过你不悔改,如今拿自己的性命来堵那几句沙砾一样的轻飘飘非议,你觉得就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