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丝总觉得红蛇身上有些习惯,是经历过撕裂了无数遍的痛苦,才保留下来的。
就好比他能化人形以后,在家里那一间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的烂板床边费心劳力地辟出一角,垫了柔软的布料,还用仅剩的灵力画了个阵法,弄得又潮又冷——那是专门给蛇做的窝。
然而游丝每次醒来,都能从自己衣服里摸出一条两指细的蛇。
在与天性相悖的干燥温暖之地,她反倒睡得安稳。
但游丝总不敢确定那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人身时心口上那一点微末的温度。
在很少的他们都化作人形时,天性爱闹的林瑟玉会想各种办法找乐子,不是捣鼓饭菜就是琢磨酒酿,为捡来的野花栽种在哪里这种小事也可以煞有其事地列出个一二三四,又问他怎么想。
游丝其实对衣食住行,甚至对自己的生死存亡都没什么要求,每当这时候,往往只是觉得她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很有活力,才配合着说下去。
不出意外,他们也许会一直这么下去,不求余生、不求许诺地彼此相伴下去。
其实如若是那样,有没有誓约,又有多大关系呢?
一朵花已经存在天地间,你再强名为何,又是何必。
名者,实之宾也。
然而就当一向不对未来存太大期待的游丝都觉得这样的日子极其漫长,将只会在他消逝以后才走到尽头时,意外出现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这件事比日升月落还要自然,而不可接受。
事情的起因是林瑟玉在草丛里乱游时,被一支箭嗖地钉在了边上的槐树根上。
剧痛袭来的下一瞬,她就通过无欺给游丝递了感知——离家也不远,但窸窸窣窣分开草叶走过来的是个锦帽貂裘的年轻人,并不是少白头。
那人“咦”了一声,像是诧于林瑟玉的花色。寻常人看见这样妖艳的颜色早都吓得屁滚尿流了,这人反而徐徐走近,并毫不畏惧已成攻势的毒蛇威胁,出手如电,轻而易举地捏住七寸,把她提了起来。
箭还穿着,林瑟玉简直货真价实地肝肠寸断,泪珠子差点下来,拼命地扭动,大脑一片空白。
“呵。”她听见那人笑了一声,那声音令她想起那个久违的仇人恶人徐念恩,但比徐念恩要更直白,“是条灵蛇。”
“梁大哥,”身后有人走上来问,是个穿红色劲装的女子,眉间一点痣,“你抓住什么了?”
“一条毒蛇,”那梁大哥转身笑道,“泡酒给你喝,清热解毒,如何?”
那女子审视林瑟玉片刻,摇首:“不了,阴性太重,不合适。”
“哦?难道要放生?”梁姓男子将蛇翻过身,仔细端详,“我看这条也不错,不能滋补,至少挖出心肺做个药引,能解你几天心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