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让一个根本无法理解“臣服”“听话”“神鬼”“不同”“爱恨”字眼的孩子,对你点头?
勾陈与它对视着,忽然掀起衣摆,在它对面席地而坐。
别类的“熬婴”熬着。那孩子起初只是非常好奇地盯着他,好像在神奇这个人的庞大,过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勾陈那种天然的亲和力发生了作用。它终于四肢着地,朝勾陈爬了过来。那种初生的纯真目光十分令人心软,被刀剑历练得几乎冷血的神明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何谓轮回?”将这软乎的笔抱在身上以后,勾陈心想。
那童初的笑却一下扫过耳际, 勾陈一顿,怀里已然成空。惟有掌心落下一支纯黑镂空的毛笔。精致却奇怪——似乎是一尊小小的抱魔之柱,由恶鬼被诛的惨象构成。
笔端有篆体刻着它的名字,掌控长命的古神就是用它在诸神的命簿上书写。
——念。
记是记事,忆是忆逝去,思是思来者。
念,是念此刻,鲜活存在着的。无论何时发生,都鲜活存在着的东西。
譬如你我。譬如命运。
梁陈蓦地惊醒,天光刺眼,几乎割破视野。一边有个人手忙脚乱按住他:“别动!”
看清他的脸时,梁陈还以为自己没醒。
竟然是梁落尘。
旁边还有变回人形的徐晓晓,一脸忧色地看着他,几个大夫噤若寒蝉地站在边上。以及几个眼熟的面孔,武将居多——梁落尘几乎是把心腹都带了过来。
梁陈呼吸之间喉头还有血腥气:“落……落尘。你怎么来了?”
梁落尘示意,大夫立刻上前替梁陈把脉,行为之间,已经有上位者的不动声色。
梁陈有些五味杂陈,梁落尘便说:“皇叔,苏卿离京以前向我递过信。说是如若三日之内未回信,可直接动身。酲泉就是关键所在。”
看来这君臣二人,自有信任在。
人族的太医不知道从非人的梁陈脉象里诊出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煞白的。
梁落尘蹙眉正要问,梁陈挥手道:“不烦你问了。——是林暄引你过来的吧?”
“林暄?”梁落尘反应过来,“那条蛇?”
一条蛇还有名字?谁叫?
但他马上想起来,一块石头也可以有名字。于是不语了。一旁曾经打过叛贼的霍严霍将军连忙上来,扶着梁陈半坐起来。
他脸色其实看不出什么,但从徐晓晓口中,梁落尘知道他现在心情没有好到哪里去。这别院还是错汝那座肖似南桥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错觉,总觉得这明媚不太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