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十一 言不由衷(3)(2/2)

是啊,最罪无可恕的人,是她没错。

所以她哑口、她无法反驳,儘管,他说的那些指控她的话,都不是她真实的心意。可是,那又如何?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了。

章梓言不能言语,只能抱紧她,收容她无处可去的庞然悲伤。

昏睡中的罌粟紧锁的眉头略略松开,不觉勾起一个浅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泪水却顺着眼角滑落。

她不会忘记。

那双大掌,好几次、好几次引领她走出深不见底的悲伤,对她都是一贯这么温柔又和缓的纵容着,即使他有多么多么的气她不懂得照顾自己,都不会撇下她、放弃她……

张开眼,他一直都在,耐心的等她领会。

回想事情刚发生的那段日子,哀伤到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他人的她像抹游魂,总是在『自己』以外的世界冷冷的看着周遭变化,放任内心的自己沉入深不见底的伤痛之中,封锁对外面世界太外显的感情变化。她渐渐变得内敛,把伤痛沉淀在流失的时间里面,直到连哭泣的方式都遗忘了,却每天每天都在泪湿的枕头上醒来,反反覆覆。

她无法放过自己,不停责备。

三年过去了,又是一个阶段的结束,她逐渐麻木的心又鲜明的回想起来心曾经是热的那些时光,突然感到疑惑和不甘。整整三年的记忆竟如同水洗一般,没有丝毫能让她留恋的地方。她觉得好可怕。

改变不了过去,只能任遗憾以不同的形式一再累积,她还有几个三年?那个人已经不能拥有的『时间』,竟是让她这样拿来浪费的吗?

于是,高中毕业,她毫不犹豫的选了外县市的学校,离开家里、离开那个塞满太多回忆和情绪,让她没有空间能够喘息的地方。能不能重新开始她没有把握,但至少、至少,在她还能多看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不想再浪费。

就当作是为了那个人吧?她想。

所以,她在新的环境里一个人去掛了精神治疗科,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她心理治疗的疗程。

她确实过的好了一点,不再刻意的封锁自己,她会笑、会感动难过,但都是很浅很浅的分量,关于情绪,她总是留它们不久,这是个后遗症,她知道。

还是会想念那个人,想念他曾带给她的快乐悲伤、一幕幕的回忆画面,淡淡的也好,只要感觉还在。偶尔的想念,轻微的分量,让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不再沉溺于悲伤,她以为自己就快要好了、痊癒了,慢慢来、慢慢来,她慢慢相信自己真的能有好起来的一天。总有一天,当她想起那个人的时候,终于可以露出微笑、不再只有疼痛的感觉的话,那就好了。

如果他,魏于豪,没有出现在她渐渐平静的生活的话。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出现,摧毁她一人费心筑起的堡垒,不让她用时间来逃避,让她清楚发现自己还被过去千丝万缕的綑绑在原地,看着天空,其实连一步都没能迈进。她惊慌失措却又贪恋不已,挣扎着、挣扎着,最终还是陷落,明知道初衷已经错了,撒手才是对谁都好的,但她却寧可闭上眼睛,而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张开了眼,就在最后一秒,而一切已无事于补,最终只能有一个结局。

她是真心的又如何?他已经拒绝听见。

她迎来了那个结局。唯一幸运的是,她还有言哥默默支持,才不至于倒下去。

高热让她意识不清,一个个破碎的梦境让她无法清醒,白白在睡梦中无意识的笑着,流泪。

脚步声轻轻的响起,明知尚在昏睡的她听不见,还是如此小心翼翼。一隻大掌探向她额间居高不下的温度,章梓言眉头打结,撇见她紧闭的眼不停滑落泪水,和那轻扬的唇线,他怔了怔,眸光一暗,极度复杂的沉默注视着,好一会,才伸手轻柔的拭去她的泪滴,一遍又一遍的,抚平她眉间的摺痕,直到她安心、不再在睡梦中都无意识哭泣为止。

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如果她需要他,只要是她的希望,不论是何种形式哪种角色,他都可以为她扮演……所以,不要再封闭着自己、独自倔强了,他会陪着她的,如果,她能因此感到些许快乐……

「罌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