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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余,人如其名,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多余。
凡是和他相处过的没几个不讨厌他的。
长过眼睛的头发,一年四季都不变的衣服,无论何时总会用头发下那双被遮挡的眼睛猥琐地打量着别人……
大概从初中开始,徐余就已经被孤立了。
他们给徐余单独安排在垃圾桶旁,美名其曰是让他与同类多相处,放学后带着他的同类回家找捡废品的奶奶。
从初中到大学,徐余都是这么度过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成绩太过优异在高二就被特招进现在的大学,这样的生活或许还要再过一年。
不过大学里好像也没人能够容忍他。
他们说徐余身上仿佛自带一股臭味,只要见到他就会倒胃口。
大学与同学交际本来就少,徐余并不在意他们是怎么看自己的,反正总不能比高中更坏。
但是他想到了同学,却忘了与他相处最久的是舍友。
夏天天气太热,舍友说要开空调,开空调就要交钱,但是他没钱。
他不肯交钱,舍友让他滚出去。他听了舍友的话,每次他们开空调的时候,他就出去待着,等到他们关了空调再进来。
他容易出汗,每次出去待一小会,身上的衣服就会被汗浸湿。
他也没有多少可以替换的衣服,唯一的几件t恤上还都印着快要褪干净的“祥云体育场”的字样。
他每次回去舍友都要说他很臭,徐余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地回到自己床上。
因为出点汗就要洗澡也太浪费钱了,他宁可听舍友阴阳怪气地骂他也不想浪费这些钱。
舍友每次发脾气都像打到了棉花上,时间久了,三个舍友都受不了他,开学不过一个月就陆陆续续都都搬走了。
舍友走了,他的名气也在他的学院传开了,一时间没人愿意来他这个宿舍。
徐余倒不在意,反正其他人来了也只会欺负他,还不如他自己待着。
虽然这种坏名声传出去之后避免了一些没必要的事,但是坏处就是班里一些事会故意单独不通知他。
就比如在他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报名参加了学校的迎新晚会。
因为他是特招生,新生开学后一周才来学校报的到,所以他侥幸逃过了学校的军训,他理所应当的以为迎新会是在军训周办的,所以当他知道自己要表演节目的时候已经是晚会当天下午了。
他要表演的是大提琴。
别说是拉大提琴了,他连大提琴都没见过。
想来想去,徐余还是决定去找负责人说清楚这件事。
到了礼堂门口,就遇到了他的一个同学。他是不认识那个人的,但是那个人很明显认识他,他刚踏进去就被那个人拦在了门口。
“徐余,你去干嘛啊?”
男生挡在他的前面不让他往里走,徐余见路被拦住,只好告诉他自己的目的。
“想要取消节目啊?这个好说。”
男生笑了下,指着一边的一个房间说道:“我们会长就在那里面待着,你过去找她说明情况就可以。”
“谢谢。”徐余对男生鞠了个躬,径直走向那个房间,没有注意到男生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不怀好意地笑了下。
他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没人回应他。他想了想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里都是各种衣服和道具,里面还有几块布吊在半空一直垂到地面。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刚准备回去就看到刚刚给他指路的男生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
“你怎么偷闯女生换衣间?”
女生们听到声音赶忙穿好衣服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见到外面一群男人围着大叫了起来。
徐余站在两拨人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首的男生看了眼徐余,然后安慰被吓到的女生。
“这个人刚刚偷偷溜进来,我看他偷偷摸摸很奇怪就跟着他,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偷窥狂!”
男生与其他人都认识,大家不疑他的话,一群人直接上前抓住了徐余。
徐余刚想开口辩解,就被男人打了一拳。
这一拳打的很重,他口腔里瞬间涌出血来。男人打完这一拳还不满足,接二连三又落下几拳来。
“喂,你别把他打出问题了。”
有胆小的女生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有些害怕,开口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他想要偷窥女更衣室,被我当场抓到,他不知悔改还想继续偷看所以我才打的他。”
男人不以为意,迅速给自己找了一个打他的理由。
徐余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捏碎,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直到老师领导来了后他才被松开。
刘若山想要把这件事定性为偷窥提出开除徐余,但是徐余拒不承认自己是要偷窥,并说是刘若山告诉他去更衣室里面。但是奈何哪个地方没有监控,无从查证谁说的是事实。
最后这件事以徐余记处分结束。
虽然没被开除,但是徐余是偷窥狂的事还是传遍了整个学校,他几乎成了学校臭名昭着的犯人。
更加没有人愿意和他一个宿舍。
徐余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反正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他在打完工回到宿舍后,竟然发现自己宿舍又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东西已经放好了,床就在他对面,而他则坐在徐余的位置上玩手机。
那人见他进门,立马站了起来对他打招呼。
他长的很帅,上扬的眼角、勾起的嘴唇,还有嘴唇下方的那颗痣,让这个人有种花花公子的痞气。
“你好,我是陈文希。”
出乎意料的,和他一看就很会玩的脸不同,他的声音却很冷。
陈文希大概是没听过他的传闻,或者是听过但是已经无处可去所以才会选择和他住在一起。
徐余没有理他,自顾自开始洗漱起来。
反正最后都是要变成这种相处模式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介绍。
正如他所料,学校里实在没有空寝室了陈文希才不得不和他住一起。
对于他的传闻,陈文希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他见过的坏种多了去了,徐余的偷窥癖在这里面简直是不值一提。
他本以为像这种又穷又猥琐的舍友会讨好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忽略他。
这反倒让他来了兴致。
“你怎么不理我?我们都已经是舍友了不互相认识一下吗?”
他拦住徐余的路,凑过去轻声问他。
徐余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徐余的双眼,但是徐余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你不认识我?”
他的事迹几乎传遍了整个学校,不认识他好像也很难。
“我应该认识你吗?”
陈文希一脸犹豫的样子不像在作假,徐余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徐余。”
“徐余啊。”陈文希嘴角微微勾起轻声说出他的名字。
“我们以后就是舍友了呀,徐余。”
陈文希的自来熟让徐余很不适应。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被讨厌的那一个,从来没有人对他展现过笑容。所以在听到陈文希不是用恶意的笑声笑着叫他的名字时,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一把推开陈文希,拿着衣服跑出了宿舍。
陈文希看着徐余落荒而逃的背影,舔了舔上颚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全校闻名的偷窥狂竟然这么容易受到惊吓,这么小的胆子还敢去偷窥别人,也真可以算得上是人不可貌相。
徐余一口气跑到一口,躲在楼梯口拍打着胸口喘气。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亲切地喊自己的名字,他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努力冷静下来告诉自己,陈文希现在对他态度好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事情,等他知道后一定也会讨厌自己的。他要先做好准备,不可以理陈文希,不可以和陈文希再多说一句话。
给自己做好心里准备后,徐余穿好外套准备上楼。
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他急忙退了回去,贴着墙缩在楼梯下面。
“不是吧?他真的就那么去了?”
“这不是实在没地方了吗,不然他一个法系的怎么会住到我们生化院来。”
“这下有好戏看了,听说那个人家里可是很有钱的,不管他们两个谁折腾谁都够有意思的。”
“要不我们再填把火?反正那个傻逼也不差这点事。他能早点滚蛋更好。”
一群人笑着上了楼梯,躲在下面的徐余浑身发抖。
从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就感觉全身都在痛,那种痛苦的窒息感时刻停留在他身上。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刘若山的声音,他就像悬在徐余头上的一把刀,总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插在他身上。
就算他已经身败名裂,只希望能在这里苟延残喘到毕业就好,刘若山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因为他生来就惹人厌吗?是因为他太过于卑贱不配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文希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这个角落的沉静。
徐余跑出去后,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跟了出去。刚到楼下就遇到一群人勾肩搭背地走上来。
那群人似乎认识他,有几个人还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看了他几眼。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装作没发现下了楼。刚拐到楼梯口就看到徐余蹲在这里,双手抱着头缩在墙角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
徐余声音颤抖着,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撞鬼了吗?怎么吓成这样?”
陈文希伸手想把徐余拉起来,刚摸到他的皮肤就被他躲开。
他收回手,也跟着蹲在他的面前。
“你不会是想家了在这里偷偷哭吧?”
“我没有。”
徐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想和陈文希来往。就像刘若山他们说的一样,他和陈文希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陈文希要是知道了他的事想针对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没事,你不要理我。”
徐余拒绝的很生硬。陈文希见他这么不识抬举,也懒得再理他,直接起身离开了。
有意思是很有意思,但是脾气太大了就算耍着玩也会烦。
徐余又蹲了一会儿,平复好了心情,然后起身回了宿舍。
陈文希已经洗好澡了,正穿着短袖短裤坐在座位上打游戏。他的腿很长,搭在徐余的椅子上。
徐余走过去,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
陈文希的重力都放在下半身,椅子措不及防被他一拉,整个人直接从自己椅子上滑了下来。游戏也因为这一下的失误送了个人头。
麦里传来了队友的骂声,陈文希也没心思继续打了,直接把手机扔在桌子上转身看向徐余。
从刚见面开始,他已经给了徐余很多笑脸了,从前都是别人奉承他,他不搭理别人。哪里有他卖别人笑脸对方却不买账的情况。
他径直走到徐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徐余这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
他本能地想要走,却被陈文希抓住了双手。
陈文希力气很大,他丝毫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他厉声质问道。
“我干什么?”陈文希听到他的话怒极反笑。“我还要问你想要干什么。”
“放开我。”
徐余用力挣扎着,陈文希被他折腾得烦了直接把人按在桌子上,随手拿了徐余挂在床边护栏上晾着的鞋带把人绑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双手被绑起来后徐余感觉脊背发凉。如果不是双手被吊在护栏上,他几乎腿软到能直接跪下去。
“你放开我好不好?”
“放开我,求求你了。”
陈文希无视他的恳请,顺手拿起旁边的毛巾塞到他的嘴里。
他真是给这个偷窥狂太多笑脸了,让他觉得自己可以随便摆谱了。
“听说你还喜欢偷窥别人?”
陈文希的话对徐余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果然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就知道,没有人会不讨厌他,没有人会真的可以接纳他。
徐余不再挣扎,老实地被他吊着。
陈文希见他安静了下来不免有些奇怪。
“难道自己说到他的痛处了?”
他想着,撩起徐余遮住眉眼的头发。
从见面开始他就对徐余的发型不满了,如果不是现在手上没有剪刀,他真想直接给他剪了。
出乎他意料的,徐余的眉眼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猥琐。
或者说,其实还有些好看。
对上他的双眼,陈文希愣了下,随即感觉自己是有病了才会觉得一个偷窥狂好看。
“要不是学校没有空余的宿舍,我也不会来和你住一间。”
他拍打着徐余的脸,他的皮肤好像很敏感,才轻轻拍了几下就出了红印。
“以后你要是再敢偷窥女生,我可以让你直接喜提一副银手镯。”
他威胁着徐余,但是徐余却没有丝毫反应,就像个被抽去电池的玩具,恢复了初始状态。
“喂。”他拍拍徐余的脸。
“听明白没有,听明白了就点头。”
徐余没有反应。
陈文希意识到不对,把毛巾取下来,又松开绑着他的绳子。
刚松开绳子,徐余就瘫了下来,摔在地上。
“你怎么了?”
陈文希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
从刚刚绑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徐余太瘦了,身上几乎没有脂肪,骨头外被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着。
“我没……有。”
徐余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身体在不断的颤抖。
他把人抱到床上,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
宋柃就在隔壁楼,接到电话很快就拿着工具到了他这里。
“怎么了这是?”
他一进来就看到自己发小趴在床上,身下似乎还有个人。
想到他那无恶不作的性格,宋柃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这不会是在学校乱搞把人搞晕了让他来善后吧?
“你先帮他看看。”
陈文希一看到宋柃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东西,但是谁他认识的人里只有这个人和医沾点边。他只能把这个人叫过来了。
宋柃走了过去,才发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睁着眼,身体在不断颤抖。
他让陈文希下来,自己爬了上去给他简单检查了一下。
“没什么大事,我觉得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是他心理上的问题。”
“心理上的问题?”
陈文希摸了摸脖子,自己刚刚那几下还把人吓出心理问题了?
“嗯,应该有很长时间了。你怎么搞的啊?还把舍友搞出心理问题了?”
“你都说了很长时间怎么会是我搞的,我今天才搬过来。”
“那算你倒霉。”
宋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爬了下来。
“这个我没办法解决,你自求多福吧。”
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留陈文希一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徐余。
“喂,你能不能说句话啊?”
虽然偷窥狂是罪该万死,但是徐余这种表现不像是偷窥狂的样子。
难道是有恋母情结?企图在女生中寻找安慰?
陈文希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案例,感觉哪一个都和他这种对不上。
徐余感觉自己四肢被捆住,嘴里被塞了件旧衣服,然后被一群人抬着装进桶里,从坡上将他推下去。
这种游戏在他初中很盛行,直到后来那个桶不能装下他这个游戏才被迫结束。
他感觉自己一会悬在空中,一会又摔到地上。身上好痛,但是他喊不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好像有个动物贴着他,抱着他使劲蹭他的头。
他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字母印花,他被这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抬头,看清了怀抱的主人是谁,下意识地一推。
“咚”的一声,随即而来的是陈文希的尖叫。
“我靠,疼死我了。”
他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了缩在里面的徐余。
“你醒了?”
“你想要干什么?”
徐余防备地看着他,似乎是怕他再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我不会再绑你了。”
陈文希举起双手给他看,自己手里并没东西。
“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陈文希看着徐余,不再似之前那般高高在上。
徐余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方式来折磨自己,缩在原处默不作声,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额……”
被徐余这样盯着,陈文希莫名感觉到不自在。他干咳了两声,随即开口道:“虽然不知道有关你的传闻是真是假,但是这件事是有一定证据的,你确实进行了这个行为,至于你做这件事时是处于什么心理,是不是你主动去做的这件事在绝对的证据面前都没什么可辩性。因为我们大多数人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你知道吧。”
徐余还是靠着墙没有一点反应。
陈文希感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他真是闲的和一个刚认识的偷窥狂坐在这里讲道理。
“根据你的情况来看,你可能是因为心理问题产生了扭曲的感情,所以才会去偷窥女生……”
“我没有看。”
陈文希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余打断,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没有偷看女生。”
“也有可能是你当时处于你内心营造的某种环境中,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了这件事。”
陈文希尝试继续和徐余交流。
不是他故意无视徐余的话,只不过他进女生更衣室的证据简直清晰到不能再清晰,就算他现在有意帮徐余开解,也不能否定他犯下的过错。
“……”
徐余没回答,又恢复了刚刚的沉默。
反正不会有人相信他。
“我没有说你这个行为是你自己主观想去做的,你现在似乎已经发展到了心理问题,你应该去看下医生。”
“可以下去吗?我要睡觉了。”
徐余打断他的话,让他离开自己的床。
陈文希看着徐余感觉自己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他什么时候对一个偷窥狂这么有耐心了,竟然还想着开解他。
陈文希心里怀着气关了灯躺回自己床上玩手机。整个宿舍只有他的床位散发着微弱的光源。
徐余缩在被子里,脑海中回荡着陈文希刚刚的话。
对啊,所有的结果都已经摆出来了,又会有谁会相信他是清白的呢?
没有人愿意听被冤枉成加害者的受害者的自叙,他们只会觉得那是徐余在狡辩。
他不是没尝试解释过,可是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不管浪费再多时间最后也还是他的错,又何必去争辩呢。
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只要离开了这里就不会再有人欺负自己了。
陈文希躺在床上越想越心烦,游戏也没心思继续打,直接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第二天徐余很早就起来了,陈文希的课和他不一样,一直睡到了中午。
他懒得去餐厅直接点了外卖,拿外卖回来的路上却又撞见了徐余。
他正被一群人围着,陈文希之所以能一眼就看到他大概是因为其他人都离他太远了,自动给他空出了一个圆圈让他在里面站着。
陈文希本来不想凑热闹,但是鬼使神差地还是走了过去。
“我没有要撞你。”
徐余站在中间低着头抓着自己的衣摆,地上还有散落的饭菜,徐余的裤子上也沾上了一些菜汤。一个男生叉着腰站在他的面前,地上还有一辆电动车。
“你没撞我?这地方这么大你就非要往我车前面走?”
“是你突然冲过来。”
“现在是我有损失,我的饭都洒了,车也摔了,快赔钱。”
男生态度强硬,周围围观的人也都指着徐余说着悄悄话。
徐余低着头咬了下嘴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口道:“你要多少钱?”
“一千。”
男生见他松口捏着鼻子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机让他给自己转账。
徐余握紧了手,慢慢掏出手机,用讨好的语气和男生商量。
“可不可以少一点……我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
男生冷笑一声。
“你上周跟的那个实验可是分到了一千啊,这才几天你就全都花完了吗?”
陈文希听到男生这话,大概明白了这件事是男生在找茬。
他没什么兴趣继续看,本来想赶紧回去吃饭,结果刚一转身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他回头,看到徐余跪着向男生道歉,男生却还是不依不饶,非让他赔钱才肯罢休。
这个场面不知道触动到了陈文希哪根神经,他叹了口气推开人群走到他们两人旁边。
“你说是他撞了你,那你有证据吗?”
男生显然没想到还会有人替徐余说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天这件事是他突然刁难,学校的人几乎都听过徐余的名字,哪怕周围的人看到了是他故意找事也没人会出来为徐余作证。他就是算准了这点才敢当众撞向徐余。
“什么证据?”男生回过神来,开始耍起无赖。
“我的车还有我的饭就是证据。”
陈文希再有名也不过是在法学院有些名气,李帆睿不认识陈文希,只当他在见义勇为逞英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很可惜。”陈文希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没有证据,我可是有证据啊。要不要一起去校领导哪里慢慢看?”
“你!”
李帆睿看着他的手机心里也有些发慌,最后还是不敢和他去对峙,撂了句狠话抬起地上的电动车骑着走了。
事故的主人公都走了,围观的人也没了看的心情瞬间散开了。
徐余还跪在原地没有起身。
陈文希上前把他扶起来。
他真的太瘦了,他一只手就可以把他双手都抓起来。
陈文希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何会产生那种想法。
他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吧。
徐余抓着他的胳膊,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他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了,陈文希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陈文希又问了一遍。
“谢谢你。”
徐余又说了一遍,陈文希这次终于听清了。
“没什么。”
他不自在地松开徐余,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卖。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
徐余踉踉跄跄地离开事发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不回宿舍吗?”
徐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要去打工。”
“你现在的样子可以打工吗?”
徐余的走路姿势明显是受伤了,他穿着长衣长裤,看不清伤了哪里。
“没事的。”
“啊……”
陈文希原地纠结了一下,随即大步走到徐余面前将人扛了起来。
“我先带你去处理下伤口。”
徐余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一时间没来得及反抗。等被他扛在肩上后又怕自己挣扎会让陈文希不舒服,绷着身体不敢动一下。
陈文希给徐余处理着伤口,感觉自己真的是莫名其妙。
他对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天、还吵过一架的舍友好像太过关心了一些。他过去明明不是这个性格,过去他几乎不参与其他人的事,一直与别人保持着距离,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帮徐余。
徐余的伤口不深,基本都是挫伤,很快就处理好了。
徐余低着头向他鞠了一躬,应该又是在感谢他的帮助。
明明昨晚还对他冷着脸,今天却又给他行这么大的礼。
徐余这个人还真奇怪。
“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了,也不贵。”
“要转给你。”
陈文希看着徐余瘦弱却又倔强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的好心给他添了麻烦。
今天如果不是他非要带他来买药,过于徐余根本不会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直接去打工了。
“你不用转钱给我,你帮我洗衣服好不好?”
徐余听到他的话,错愕地抬头看向他。因为刚刚的动作,额前厚重的刘海也微微散乱,他的双眼也露了出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的衣服都需要手洗,学校附近也没洗衣店,你帮我洗就算药钱吧。”
“好。”
徐余又低下了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我要去打工了,再见。”
徐余难得的主动开口和陈文希说话,让陈文希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等等。”
陈文希又拉住徐余,徐余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吧。”
就算陈文希临时借了一辆车来送他,徐余还是毫无疑问地迟到了。
徐余下车向陈文希道谢,陈文希摆摆手让他赶紧进去。
他拿出手机开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店长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奈何手机没电了没有接到。
他忐忑地推开门进去。
上一班的人已经走了,店长站在收银台代替他。
她双手抱在胸前,抿着嘴眉头紧蹙,嘴角下压着、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看,直接把生气写在了脸上。
徐余刚进去店长就看到了他,眼底的不爽更明显了,把身上的围裙脱下来“啪”一下扔到收银台的机器上。
徐余走过去低着头向她道歉,店长却不买账,抬着下巴看着他。
店里人不多,但是人的本性就是爱看热闹,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都侧过脸偷偷往这边看。
店长也注意到了周围的目光,扫了一眼让徐余跟着自己去仓库。
两人刚走进去,店长刚刚还勉强维持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一脸嫌弃。
“你要是不想来可以不用来,迟到半小时,给你打电话还不接。你是什么大少爷吗?是不是等我开车去接你呢?”
“我……我遇到了点事,手机关机了。”
徐余低着头小声为自己解释,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又触到了店长的脾气,她直接伸手推了徐余一下。
徐余没有防备,被她这么措不及防地一推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意料之外的是有人在后面接住了他,他转身往后看去,本应该离开的陈文希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
“有点不放心,所以回来看一眼。”
陈文希把徐余扶起来,有上前几步走到店长面前。
店长看着突然冒出的男人皱了皱眉,随即问道:“这里是仓库,谁让你进来的?”
“我是来找兼职的,问了下其他店员,她们让我来这里找店长。”
徐余听到陈文博说要来找兼职,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虽然两人认识不久,但是从他的穿着和刘若山昨天的话来看他怎么都不像需要兼职的人。
店长听说他要来兼职,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陈文希外形条件很优越,长腿窄腰、脸也是当下年轻人最喜欢的那一款。
店长对他的第一印象很满意,点了点头,让他先去外面等着。
陈文希却没有听他的话老实出去,反而还在原地站着。
“我先训完他再去和你说工作具体情况,你先出去等着吧。”
“其实徐余今天迟到和我有关系。”
“你和他认识?”
店长皱了皱眉,没搞明白他这是想唱哪出。
“都怪我开车太快不小心撞到了徐余,所以他才会迟到的。”
“啊?”
不光店长没搞明白什么情况,就连徐余也愣住了。
陈文希到底在说什么?
“这样啊……”
店长刚刚组织好的话被陈文博给堵在了嘴里,她转头看向徐余。
“你出车祸了?”
“对。”
陈文希抢在徐余前面回答,店长皱着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陈文希。
“出了车祸受什么伤了吗?看着你也不像有事啊。”
“他身上都是伤。”
陈文希又抢着开口,还拉过徐余的胳膊捋起袖子给店长看。
徐余的胳膊几乎就是只有一层皮肤包着骨头,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都不是很深,但看着也足够惨烈了。
店长看到他的伤也不好再说什么,“啧”了一声抓起他的胳膊仔细看了下。
“伤口处理了吗?”
“处理了。”
徐余另一只手局促不安地握着衣摆,小声回答道。
“你路上出事直接告诉我就行啊,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一句话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迟到。”
她说着,嗔怪地瞪了徐余一眼。
“你回去工作吧,要是不舒服从旁边拿个凳子坐一会。”
“谢谢孙姐。”
徐余鞠了一躬,又抬头看向陈文希。
陈文希用口型告诉让他先走,他又看了眼店长,然后拿了自己的围裙换上回了工位。
“你要来兼职?”
店长又上下打量了陈文希一眼。
虽然她不是很懂名牌,但他脚上穿的鞋之前见儿子提过,价格抵得上她两个月工资。
能有钱买这么贵的鞋的人看着也不像需要兼职的样子。
“对。”
陈文希点点头。
“跟着我来吧。”
孙姐带他来到二楼冷库,指着里面的一排箱子说道:“你把这些山竹搬到一楼。”
陈文希看着面前比他还要高的箱子,一时间没搞明白状况。
“愣着干嘛啊?搬啊。你不是来打工的吗?”
“哦。”
陈文希没想到这份工作开始的竟然这么快,刚来就可以上班。
“这两天你先负责搬东西,你来的时间和小徐是一样的吗?”
“是。”
“你和小徐都是小时工,我就给你们算一样的工资。”
“好。”
“行,你先搬两天东西,这几天我给你排班,然后你再去楼下。”
“好。”
站在外面收银的徐余一直忍不住往里面看。
陈文希怎么突然就要兼职?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在说笑……
在他又一次忍不住往那边看时,陈文希抱着一箱东西跟在店长后面出来了。
店长指挥他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让他把剩下的搬下来,自己则回到仓库清点库存。
“陈文希。”
徐余小声叫住了他。
陈文希走到他旁边,低着头看他。
“你怎么突然要来兼职?”
徐余和陈文希之间隔着收银台,他靠近陈文希小声问他。
“我最近缺钱。”
徐余抬着头看他,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
“我和家里闹矛盾了,他们不给我生活费,我就只能来兼职赚点钱咯。”
陈文希趴在收银台上,侧着头无奈地说道。
“你们下班还聊不够吗?”
孙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陈文希耸了耸肩继续去冷库搬东西。
他来这里兼职虽然是一时兴起,但是他确实是被父母赶出来了,虽然被赶出来的原因让他有些无奈。
不过需要钱的话确实是假的,就算父母冻了他的卡,他也有的是钱。至于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精力在这里干这种体力活,陈文希自己也有些说不清。
虽然陈文希偶尔也会去健身,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重量。搬完山竹又被指使着搬荔枝、车厘子……每一箱都是冰和水多于水果本体的东西,一下午下来,陈文希感觉自己几乎要散架了。
他坐在楼梯上休息,徐余递了一瓶水。
他接过拧开一口气喝了半瓶。
“这个之前是两个人一起搬,不过他们两个辞职了,一直还没找到新的人接替,所以你自己一个人搬会累一些。”
陈文希累得没有力气回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你和我的课应该是不一样的,店长误会我们是一个专业了,你记得告诉她一下让她改一下时间。”
“我们两个不是一起兼职吗?”
陈文希显然没考虑到这一点,听到他的话立马坐了起来。
“我们两个的课不一样,当然不能一起来啊。”
“……”
陈文希没兼职过,一时间没想到这一点。
兼职是要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才能叫兼职……
陈文希拍了下脑袋,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蠢。
“你怎么了?”
徐余突然的动作让徐余摸不到头脑,他以为是陈文希不满足工资,又开口安慰他:“这里的工资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是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一点,和其他强制要求必须满多少小时的相比已经算是可以了。”
陈文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笑两声。
他这次真的把自己坑了……
下班后徐余在门口等着陈文希换好衣服出来。
他递给陈文希一个饭团,陈文希没有客气,接过直接打开吃了起来。
“像今天这样工作到这么晚的话孙姐一般会拿来东西让我们吃,你如果饿的话可以直接去她那边拿。”
“嗯。”
陈文希吃着饭团含糊不清地回答。
“今天谢谢你帮忙了,我先走了。”
徐余又向陈文希道了句谢,然后告别离开。
陈文希赶忙塞下手里的饭团,抓住徐余的胳膊拦住他。
“你去哪里?不回宿舍吗?”
“我要去坐地铁。”
徐余疑惑地看着陈文希,指了指旁边的地铁口。
“哦……”
陈文希尴尬地松开了手,掩饰尴尬地朝着天空看。
“你如果也回宿舍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
“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一起开口,都愣了一下。
“我送你吧,刚好今天开了车来。”
徐余还想推辞,陈文希已经拉着他过去了。
“我坐地铁就可以。”
徐余还是拒绝,表示自己坐地铁就好。
“现在已经九点了,你坐地铁回去到学校也还有一段距离要走,我今天开车来不坐白不坐。”
“不用了。”
徐余还是拒绝。
“你就当我在贿赂同事吧,毕竟我现在还是新员工,还要讨好你这个前辈。”
陈文希说到这里,徐余只能上了车。
与来的时候焦急的心理不同,徐余此刻莫名有点心虚与愧疚。
要是陈文希和自己一起回去被人遇到的话肯定也会被连带着一起挨骂吧。
想到这里,徐余犹豫着想要下车。
“怎么不系安全带?”
陈文希突然凑过来贴着他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徐余僵在原地不敢动,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陈文希载着回了学校。
两个人坐在车上莫名有些尴尬。
徐余有些不理解陈文希的行为,明明昨天两人还吵了一架,搞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今天却又帮了他那么多。
过去虽然也有人对他示过好,但慢慢地那些人又都开始和他疏远。
徐余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他太讨人厌的话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
但是陈文希却是个例外。
他推开了徐余,却又突然又接近他。
他不理解是什么让陈文希在对他是偷窥狂这件事坚信不疑的同时还会对他散发善意。毕竟他也没什么好占便宜的地方;如果是想以观察他的反应为乐的话,他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总之都不是什么很有趣的结果就是了。
两人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保持到进宿舍后。
徐余率先放好东西去洗漱,陈文希则坐到自己位置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徐余洗漱完出来后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变。
“徐余!”
徐余一只脚刚踏上梯子,陈文希就突然喊了他一声,徐余脚滑了一下差点踩空。他心有余悸地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突然喊自己的陈文希。
“那个……”
陈文希目光四处乱飞,有些尴尬地开口道:“昨天的事对不起,是我太过分了……”
“没关系,你只是正常态度而已。”
徐余听到他的道歉有些意外,回答了一句低着头赶忙上了床。
陈文希看着徐余匆忙的背影,感觉自己的道歉好像不是很成功,徐余的样子似乎不太想和他说话。
他揉了揉太阳穴,他其实也感觉自己这样有些奇怪,不过他对徐余真的太好奇了,一个人表现出两种矛盾的心理。
一面过度排斥着别人靠近,但是一旦有人对他示好他就会加倍还回去。
虽然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但是陈文希已经自动将他头上“偷窥狂”的帽子摘掉了。
他不像这种人。陈文希看人很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第二天早上有早八,陈文希特地定了6:50的闹钟。
他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对面的徐余早就已经走了。
他课余时间好像一直都在兼职。
陈文希昨晚一直在想徐余的事几乎没怎么睡,到教室后屁股一碰到凳子就控制不住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已经要下课了。
虽然陈文希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是他家里的背景还是有几个人知道的。之前他不住校一直没机会套近乎,如今搬了回来自然要熟悉一下的。
陈文希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就被他们堵在了座位上。
陈文希不想和他们搞这种虚与委蛇的把戏,甚至也懒得敷衍,直接拒绝了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的邀请。
那几个人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但最后也没说什么,自动让开路让他离开。
从人群簇拥中走出来的陈文希松了口气。
这群人目的性太明显了,甚至都不愿藏一藏。
从很久前就是这样,虽然他不排斥这种恭维,但也实在谈不上喜欢。
陈文希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去了餐厅买了个早饭。
他边走边吃,刚到宿舍楼下就被迎面来的人撞了一下。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是谁,就被那人抓着往外跑,他下意识跟着那人一起跑。
“徐余?”
“要迟到了!”
他不明所以地喊出声,徐余喘着气回答他,脚下却没有停下,直到两人跑到校门才停了下来。
“什么要迟到了?”
“上班要迟到了。”
徐余挥了挥手里的手机,继续道:“我给你发了消息,但是你没回,所以我就去宿舍找你了。迟到会扣工资的,你现在没有生活费因为迟到再被扣了工资的话就很可惜了。”
陈文希听到他的话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徐余发了一连串消息提醒他。他为了躲避他妈妈的消息轰炸设置了消息免提醒,所以没有看到徐余的消息。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看到。”
徐余额前的头发因为刚刚跑过来有些散乱,他抬头看着陈文希,眼神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陈文希看着他的双眼莫名有些心虚。
他昨天提出要打工纯粹是一时兴起,今天早上起来就完全忘了自己还有工作在身这件事,他昨天只是随口一提自己没有生活费,没想到徐余竟然记住了……
“没关系。”
徐余摇了摇头,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文希的视线,低着头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拉着他往车站走。
“我们赶紧去吧,车快来了。”
徐余说完拉着陈文希就要走,陈文希看着徐余走的方向反手拉住了他。
“不是去超市吗?地铁站不是在那边吗?”
陈文希指向与徐余去的完全相反的一方道。
“地铁站离超市有些远,坐地铁的话来不及了,我们要坐公交去。”
“公交?”
陈文希脸色瞬间变了,握着徐余胳膊的手力气也大了些。
“怎么了吗?”
“没事……”
陈文希调整了一下表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让徐余带着他赶紧去车站。
“你没事吧?”
徐余看着陈文希的脸色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没事。”
陈文希摇了摇头,徐余也来不及多想,拉着人就往车站跑,刚好赶上了他们要坐的车。
这一站人不是很多,两人上车后还有空位。徐余和陈文希并排坐在了后面。
陈文希从上车开始表情就一直很奇怪,徐余路上一直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文希一直嘴硬说自己没事。
只不过紧握着的手和紧闭的双眼还是透露出了他的别扭。
陈文希脑海里不断涌过车身碎裂的画面,当年巨大的冲击力还历历在目,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突然感觉有一股温热搭在自己手上。
他睁开眼,徐余正握着他的手按压他的穴位。
“你是晕车吗?”
徐余见他睁开了眼,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瓶子递给了他。陈文希接过看了眼,是一小瓶风油精。
“你可以把这个抹到太阳穴上,或者问着也有用的。”
“谢谢。”
好在两人的路程不算远,坐了半个小时就下了车。
陈文希扶着站牌缓解自己的眩晕感,徐余在一边默默地等着他。
“你是想吐吗?”
“没有。”
陈文希摇了摇头,徐余把胳膊伸了过去。
“你先扶着我走吧。”
陈文希没有客气,整个人都搭在了他的身上。
徐余真的很瘦,他这么压下去只觉得自己在抱着骨头,他收了些力气,怕自己把徐余压散架。
“我之前目睹过公交车的车祸,所以对公交车有点阴影。”
陈文希冷不丁开口,徐余脚步顿了下,随即下意识开口道歉。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你这两天对我说对不起的次数比我一个月听到的都多。”
“对不起……”
“噗。”
陈文希没忍住笑了声,下巴抵在徐余的头上,这样看上去倒像是陈文希在抱着徐余。
“这也算是我克服恐惧的一大进步,我应该要谢谢你才对。”
陈文希没忍住摸了摸徐余的脑袋,他的头发很软,摸起来像是小狗的毛发一样顺滑。
“没有……”
徐余低着头小声回答。
“快走吧。”
陈文希又趁机摸了一下,两人一起往超市走。
两人今天去的早下班也早,结束后才下午三点。
徐余和陈文希一前一后一起往地铁站走,徐余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身叮嘱陈文希:“明天你和我的时间错开了,你是下午我是早上,你不要迟到了。”
“啊?”
徐余看出来陈文希的疑惑,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你的课表贴在了桌子上,我看了一眼把你可以去的时间告诉店长了。”
陈文希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本来想着只去两人时间重合的时候,没想到徐余动作快到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好,我不会迟到了。”
自己向徐余卖的惨,也只能自己含泪吞下。
陈大少爷就此开启打工生涯。
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宿舍,但是上课时间基本都刚好错开,或者徐余去兼职不在宿舍。
两人能相处的也就只有同时在超市兼职和晚上的片刻时间。
徐余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不停地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忽略一些其他事。
陈文希却非常不适应这种生活,每天的超市兼职已经很让他筋疲力尽了,连续在超市工作了一个月简直要了他的命,更别提还要维持与其他人的社交。
虽然他很讨厌这种场面上的东西,但是有时候却不得不去做。
就比如现在,哪怕他再不情愿,也还是被拉来社团聚会。
陈文希撑着笑脸坐在人群里,不时有人过来和他搭话,他都笑着一一回应。
不变的笑容摆在脸上,陈文希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僵了。他其实是一个不怎么喜欢热闹的人,但是他不可以隐匿在人群中,他必须要成为群体的领导者。他们家需要的是领袖而不是一个自甘平凡的废物。
又是像往常一样故作熟悉的寒暄,举着酒杯装作兴奋的一饮而尽,最后醉醺醺地被只见过几面的人抬回去,下次再见面就变成了熟人。这大概就是每次聚餐的固定流程。
一群刚认识不久的人装成熟悉的样子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只是想着就很好笑。
往常陈文希还有可以熟练地应付,今天却对这个聚会完全没了心思。
徐余今天推着电动车来找他的时候似乎还有点兴奋,虽然表现的不明显。
他好像不应该请假来参加这个无聊的聚会,和徐余在一起比在这里有意思多了。
越与徐余相处他越发现徐余和外表看起来真的太不一样了。
陈文希从很小开始就喜欢挖掘别人企图隐藏的秘密。
他发现了爸爸藏起来的情人、发现了叔叔和妈妈的关系。不过他会把这些秘密都隐藏起来,只要发现了别人隐藏的一面似乎就能发现那个人的弱点,有了别人的弱点这个人就没什么好畏惧了。
他之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这点好像不适用于徐余。
徐余总是把自己好的一面藏起来,将自己的坏的一面展现给别人。这样别人就会远离他,他也就不会被任何人伤害。
陈文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和组局的人说了声自己有事提前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陈文希站在门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缓缓呼出口气。
他如果就这样去找徐余的话好像也很奇怪,徐余现在好像没有完全接受他的存在。
陈文希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拿出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还是回宿舍吧。
“陈文希?”
刚想要离开的陈文希听到身后的声音,掐灭了手中的烟,僵着脖子转过了头。
“徐余?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兼职。”
“在这里?”
陈文希看着身后的酒店,挑了挑眉。
“嗯。”
两人陷入沉默,徐余率先开口告别进了酒店。
陈文希摊开手,烟头在手心烫了个伤疤,他吹干净手上的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抱着头蹲了下来。
真的是……
糟透了。
“你不走吗?”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陈文希抬起头与拿着垃圾袋的徐余对视。
“你……”
陈文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宿舍十一点门禁,现在九点了……”
“我十点半下半。”徐余把手里的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回答陈文希。
“十点半啊……”
“十点半还有公交吗?”
“这边离学校很近,我走着回去。”
“这样啊……”
陈文希抿着唇,不知该寻找什么话题。
“我先走了。”
“徐余……”
陈文希叫住了想要回去的徐余,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
“好……”
雨水落在陈文希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就喝了一点酒,怎么醉成这样……一冲动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继续蹲在原地捂着头懊悔,忽然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遮住了落在他身上的雨水。他抬头看去,徐余正拿着一把伞站在他面前。
“给你。”
徐余说完把伞塞到他手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跑回了酒店。
陈文希握着手里的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徐余出来的时候陈文希还是蹲在那里,姿势都没换过一个。
他叹了口气走到陈文希面前,拍了拍他头顶的伞。
陈文希感受到他的动作,立马把伞拿开站了起来。
可能是蹲得太久了,陈文希感觉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徐余倒去。徐余接住他,扶着他站直。
他压在徐余身上,慢慢缓着。
“你怎么一直蹲在这里?里面也可以等的。”
“忘了。”
“我们走吧。”徐余拿过伞,抬着他慢慢往前走。
“唔……”
陈文希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一直往下压,他只能往徐余那边靠,努力贴着他才会舒服点。
“你怎么了?”
徐余终于感觉到他不对劲,从刚刚起就一直莫名其妙往他身上蹭。他拖着他到站牌前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你发烧了?”
徐余这才注意到陈文希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你拿着伞怎么不挡雨?”
“什么?”
陈文希只看到徐余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伸出手捂住他的嘴,抬头贴了上去。
“不要说话!”
“……”
徐余呆在原地,他的头与陈文希的额头相抵,甚至感觉他的热气传递到自己的身上,他的脸也烫了起来。
“你老实点,你发烧了,我先带你回去。”
徐余很快反应过来,把人压回凳子上,把自己的外套披在陈文希身上。
现在走回去肯定来不及了,旁边还有个病号……徐余干脆狠了狠心打了辆车。
徐余把陈文希放到床上,他现在烧的厉害,隔着衣服都能摸出来他身上滚烫。
徐余有些后悔刚刚没直接带他去医院,只能先把药给他灌下去让他先退烧。
陈文希却非常不听话,徐余手里的药都凉了也没喂下去几口。
“陈文希,快点吃药!”
“不吃……”
徐余看着撒波打滚的陈文希,恨不得直接把他的嘴扒开把药灌进去。
陈文希捂着嘴在床上翻滚,宿舍的床太小、再加上徐余坐在他旁边,他根本滚不起来,只好缩到墙角背对着徐余。
“陈文希!”
徐余几乎是咬牙切齿喊出他的名字。
他其实很少关心别人,也是第一次遇到生病后这么难伺候的人。
“我不想吃药……”
陈文希似乎清醒了些,翻过身眯着眼看向徐余,伸手点了点他手里的杯子。
“太苦了……”
“你怕苦?”
“嗯……”
“这个药没有很苦,你吃完药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那好吧……”
徐余又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颗糖递给陈文希。
陈文希从徐余手里接过糖握在手心里,然后拿过杯子终于喝了药。
他皱着眉躺下,似乎是在嫌弃药不好喝。
徐余给他盖好被子,又量了下体温。
两人都在上铺一直下床很麻烦,徐余干脆直接睡在了下面,方便隔一会起来量下体温。
陈文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徐余正趴在他的桌子上睡着。
这还是陈文希第一次在早上看到徐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