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政迟来,他转过头去,盯着看了一会儿,在陈韩峰复杂的目光下,反应满了半拍似的,突然露出一个淡笑。
那笑容确实很不对劲。
给人一种诡异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表情在殷姚脸上本该十分违和,却又无比生动自然。
极为矛盾。
政迟去抚他的额头,殷姚动了动,不自在地躲开,开口唤道,“阿迟。”
这一声喊下去,陈韩峰的脸色更加微妙。
政迟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一会儿,才脸色铁青地问,“你叫我什么?”
见他这样,殷姚有些意外,顿了顿,“阿迟?”
“怎么这个表情。”
殷姚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搭在政迟宽大僵硬的手掌上。
“是我啊。”
说着,他轻轻抬高下巴,像是习惯性地眯起眼睛。
这番审视的动作很流畅,对政迟来说,再熟悉不过。
会在疑惑的时候做出这样动作的,只有一个人。
越遥。
没能把他的遗体带回来
“妈,多少还是要吃点东西。”
殷时嬿坐在桌前,一日比一日更魂不守舍,见殷城来,挥了挥手,“不用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
殷时嬿没有回话,愣怔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待一场关乎生死命定的判决。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殷城还在那里,她低下头,半晌,只说出一句,“我没事。”
“……”
殷城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日复一日地过来,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您照顾好自己,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只能……”
“我知道。”她说,“我心里有谱,不会倒的。”又强笑着,“你妈哪有这么脆弱。”
殷城离开后,那硬撑出来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只怔忡地着看向前方,眼色放空,在无尽地等待中,回想着以前的旧人和旧事。
殷姚不是她的孩子。
这件事除了她自己,殷家上下没有别人知道,包括殷城。
殷姚的亲生母亲,和她相识很早。
陈窈和她一样,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在一个院子玩大的。虽然家里都很穷,但比起殷时嬿来说,她日子过得要更苦一点。
两三岁的时候父母先后逃离了这个镇子,说是去大城市打工,可是一去不复返,到最后音信全无,只留一个老人拾荒养活孙女。老人眼睛看不清楚,耳朵也聋了一只,他虽然没有抛弃这个孩子,但也没有多疼爱,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足够了,有时候甚至饭都没得吃,爷孙俩一起饿肚子。
人在连自己都顾不住的时候,很难去包容他人。后来开始搞城建,路边连垃圾都捡不到了,老人身体不好,抢废品也抢不过那些腿脚麻利的,只能带着孙女上街区讨饭。
但这乡镇实在是太穷,养鸡养鸭的要物尽其用,有时候甚至连泔水都讨不到。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不说照顾,他连这孙女的死活都懒得管,有什么吃的向来是紧着自己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