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你真的只是头脑一热么?”这里也没有外人,于是陈述便直接问了。
虞渔这次倒没有再诚恳地点头了,她那双乌黑的眼睛望着陈述,讲到:“其实不是。”
陈述望着她,但虞渔也没有说是提前改了剧本,而是说:“我这些天经常看剧本,昨天为了拍摄,也看剧本看到很晚,我在脑袋里模拟江初眠这个角色很多遍——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的确是我为一个角色做准备的时候会做的事,我很喜欢想象。”虞渔说话并不快。
坐在她对面的郑生雪和陈述都看向虞渔,等着她的后文。
虞渔顿了顿,便接着道:“在无数次模拟完这个角色后,我再次回到剧本,便感觉到剧本里的江初眠差了点意思,这样说可能会有些冒昧,但陈编,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如果说得更加贴近我的想法一些,我觉得剧本里的江初眠没什么意思。”
“陈编,我想问您,你在写江初眠这个人物的时候,您对她感到满意么?”
陈述张了张嘴,感觉嘴巴有点干涩。
但是被虞渔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陈述却感觉自己好像正在面临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在那镜头里面还含羞带怯的柔软的她,此刻却变得如此地沉静,如此地令人想要朝她低头,可是这种压力又如同春风一般和润,然而的确存在。
“好像……你一问,我想起来我写完这个剧本时候,的确觉得,在江初眠身上少了些什么……”
郑生雪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在郑生雪眼里,陈述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们两个合作过很多次了,刚刚认识的时候,陈述还只不过是一个小作家,郑生雪的第一部 作品还是买的一个当时很火的ip,机缘巧合之下,她让陈述帮忙将小说改写成剧本,没想到最后出来的东西出乎意料的精彩,陈述改写的剧本完全符合电影的拍摄模式,最后在二人的合作下,他们的第一部电影就大获成功。
自此,郑生雪和陈述都开始走上了他们的成功之路。
在改编了不少大ip之后,陈述才回到自己原本作家的身份里,开始自己创作而不是改编他人的剧本,郑生雪想拍什么题材,和陈述说,陈述就会按照她的要求花时间创作,而陈述想写什么,写出来了,郑生雪也会将其纳入拍摄的计划里,两人比谁都了解彼此,尽管他们不是一对,但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和伙伴。
所以郑生雪在虞渔没有按照陈述的剧本来演的时候,她当时的表情很严肃,对虞渔说话的语气里还带上了一点责备,为就是让陈述心里能过得去,毕竟改写别人的东西,对原创者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即便她改完之后出来的很好很好。
“平心而论,生雪让我写一部这种民国题材的四角恋作品,从个人的命运当中反映时代命运,还能拍摄出那个时代特有的美感的时候,我感到很苦恼。因为我并不熟悉那个年代,所以我翻阅了很多资料,便找了原配、作假、情人这三个真的在华国近现代发生过且非常著名的三角恋,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分别是诗人许城,她的原配妻子张茹,以及他后来出过之后碰到的真爱刘语诺。”
“在塑造江初眠这个人物的时候,我几乎就是按照张茹的个性来写的,毕竟许城留下的传记里,张茹就是一个古板、木讷,长得算周正,但几乎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的女人……我改了一点,让江初眠从周正变成了十分的漂亮,以致于徐胥城虽然厌恶她,但是还会对她有一种占有的情绪……”
在成名之后,陈述编写的剧本几乎很少受到人的诟病。
一来他的本领确实不差,而来人一旦成名里,所能听到的声音,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夸赞。
他很会编剧,但实际上作为一个创作者而言,文学功底并不是那么足,所以他的审美,比起他的编剧功力来,其实是有些拖后腿的。
以前他写的剧本其实他或多或少也会有些不满意,但是从没人说他,他也慢慢的自己下意识忽略了,就好像没有这件事一样。
然而今天虞渔好像给他上了一课,在和虞渔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对视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中那些自负和自我欺瞒好像无所遁形了似的。
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他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说的对,江初眠的确差了点意思。”
“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去演江初眠么?”
虞渔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陈述亲口问他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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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觉得, 一个如此简单,如此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江初眠,好像撑不起这个戏。”
这次在这个只有三个人的地方,虞渔没有再避讳什么。
陈述本该生气才对, 但是他此刻竟然极少有生气的情绪出现, 他听见自己用那种心平气和的, 乃至称得上是温和的声音问虞渔:“那你心目中的江初眠是怎样的,或者按照你的想法,一个怎样的江初眠才能撑起这个戏呢?”
第一次表演时候的江初眠,虞渔是怎么定性, 又是怎么觉得,那样的江初眠是最好的?
正因为两次表演的悬殊性让他看到了虞渔在江的理解上和他的差距,他此刻想听听虞渔的真实想法。
“江初眠这个人物,一旦不仅仅是惹人嫌恶, 而是成为了那种艳丽的、陈旧的,令人明明想要舍弃却又无法舍弃的存在的时候, 这部戏才有意思。”
“陈旧的?”
虞渔说:“是啊。”
“既然你都说了是陈旧的,那么为什么还能在那样的一个时期惹人喜欢呢?”
陈述问。
“陈旧,就好像是即将从世上消失的旧社会一样的那种陈旧, 而并不是迂腐,迂腐当然令人讨厌,可陈旧不会。”
“就像是那种繁花似锦里的一抹哀愁,那陈旧是她身上艳丽的绸缎, 是她的从小接受的男女有别的教育, 是她含羞带怯的笑容, 是她的哀伤和天真, 是生机和颓败的混合体。”
“当她一旦有这样的陈旧的时候, 她便不再是她了。”
“她除了是江初眠之外,她身上带着的,是即将破碎的旧日的倒影。”
“人们每当看到她的时候,都觉得,她的一切,就像是那旧日江山的命运,如此漂亮,却无可更改,无可挽回,人们对她的爱就像是害怕她下一秒便同那旧日的景色一起覆灭。”
“抱歉,郑导,陈编,也许我说得有些抽象。”
“我说得再简单一些,我希望,江初眠看着是那种明明站在某人的面前,却让那人总觉得她活在记忆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