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昧冷笑:“这样说,那些服兵役的男人都是?自愿的了。”
河图没有说话。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到最后一个房间,还没到门前,就?发现肆主的情况有些不对。
她向那房间瞥了又瞥,几番欲言又止,又拦在她们身前:“这,这个你们不能进去。”
昭昧不发话,河图已?经把?人拉开,将要开门,突然顿住,表情僵硬。
一时?间,所有人都察觉了她的异样,旋即察觉了这房间的情况。
细碎的声音由内而?外,昭昧听到第一个声调,便梦回很久以前。
那堵在胸臆间的情绪刚刚衰减,此刻又陡然膨胀。
她手按刀柄,猛地推开肆主,一脚踹开房门。
“哐!”
门扇脱框,摔在地上。
“不能进——”肆主大喊,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李素节阻拦的动作慢了半拍。
今日曾多次出鞘却从未见血的刀第一次斩落,干净利索,带下的头颅在地面沉闷碾过。
伎子大惊失色,惊恐万分地尖叫:“啊啊啊啊——”
她连滚带爬地下床,撞出房门。
昭昧甩了甩刀上的血,向河图道:“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当初那般反应啊。”
“你居然——”魂飞天?外的肆主蓦然醒来?:“你居然,居然——”
她两眼一翻,身体一软,厥了过去。
昭昧踢了踢地上的半截尸体,转向李素节:“你刚才?要说什么?”
李素节愣愣看着地上那颗头颅,说:“那是?李家?的人。”
昭昧一怔:“怪不得敢留下来?。”
因为没人能把?他怎样。即便是?昭昧,一时?冲动出了手,冷静下来?也?要考虑这件事的后果。
李素节安慰道:“横竖都有这么一天?的。”
“嗯。”昭昧应道。
她们离开倡肆,自然有其她人做好收尾,河图将此行得到的名单整理出来?,二?十几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她面前——那家?倡肆所有伎子的名字。
昭昧兴致缺缺地瞄了一眼,扔到一边,道:“大丈夫总说生当建功立业,可她们怎么不想。”
“她们又不似大丈夫,要对这朝这代有什么归属。”李素节笑道:“问她们,她们大概只觉得,建功立业有什么用?”
说着,她叹息:“建功立业于她们,是?没什么用。”
昭昧道:“可没有人站出来?,建功立业于她们永远也?没有用。她们就?只会坐享其成罢了。”
“话是?如此。”李素节道:“但?人总是?有惰性的,只要还有一点可能,她们也?会说服自己继续,你若强硬坚持,你或许就?成了比害她们沦落此地更可恶的人。”
昭昧恼了:“你这样想?”
李素节道:“这是?她们的想法。”
昭昧道:“可我要你的想法。”
李素节问:“我的想法?”
“是?。”昭昧直视她:“如果我坚持要那么做,你怎样想?”
“我吗。”李素节认真想了想,笑了:“我想……”
她轻声说:“我想取缔倡肆。”
“取缔倡肆?”昭昧讶异:“你怎么想到这里?”
“不是?今时今日才想的。”李素节道:“很早之前, 河图来到的时候,我就想,她们其实没有退路的, 哪怕她们从良,亦摘不掉身上伎子的标签,甚至, 哪怕她们原本就只是?良家女子,亦逃不掉被人省视着、时刻怀疑着将会成为伎子——只要倡肆存在一日, 便?免不了?会有伎子,便?免不了会有人受那样的苦、走那样的路。”
昭昧沉默片刻,道:“你说的是。可你既然早那样想,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早说出来,能做什么?”李素节道:“你我尚在曲准的掌控之下,便?是?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况且……取缔倡肆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昭昧不语。
“想也?知道, 取缔倡肆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没有足够稳定的根基, 就没办法?稳定推行。”李素节语气一转:“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昭昧亦多了?新的思考,立刻问:“那什么是?最大的问题?”
“伎子。”李素节说:“伎子才是?最大的问题。”
昭昧微微蹙眉。
李素节继续说:“取缔倡肆,倒也?还容易,可是?,只取缔倡肆又有什么用?处?伎子呢,她们离开了?倡肆又要如何生活?她们习惯了?安稳的环境, 就如你今日见到的那般, 根本不愿意改变,又要怎么去过一种新的生活?即便?她们试图改变……她们多数自幼年?起便?沦落倡肆, 一生都活在这里,所?学也?只为这一目的, 已?经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当她们突然要去独立生活——她们怎么独立生活?”
想法?在心里堆积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此刻再不压抑,她将所?有念头尽情?流露:“时日稍久,她们会意识到,她们最擅长的便?是?做伎子,她们会顺从惰性,去走那条最简单的路。就像我们逃难时见过的那些人。她们不是?伎子,可她们做的和伎子没什么两样——她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