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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好不容易等咖啡因失去作用沉睡后,那晚梦里的少年手里多出一封信。他紧捉不肯松手,彷彿那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不可洩漏一丝一毫。

这实在是太令人浮躁了,我睁开眼只觉得不太甘心,却无计可施。刷牙的时候我瞪着镜子百思不解,因为这个梦即使有所改变,变动的总是我对那个少年的反应,而他一如既往看了我便离去。

我把泡沫吐到水槽里,那稀疏的白沫沿着水缸缓缓滑进排水管里,而水管里头有些什么我一无所知。我把手撑在象牙色的水槽旁发了会儿呆,直到那些水沫静止不再滑动,才打开水龙头取水漱口,接着前往简智雨家的书店消遣。

简智雨家的书店在假日总是洋溢悠间的气息,我不晓得这和那个时常偷懒的女人有没关係。我打开门的时候两隻猫都在睡,翻开肚皮恣意享受难得一见的阳光。

简智雨正坐在柜檯翘脚看书,见我进来她笑了笑,「我妈才在说好想你,你人就来了。」

我想起简智雨的妈妈,母女俩简直是同个模子倒出来的相似,两人眉宇之间都拥有同样的强势。

「那简妈人咧?」我放下包包,窝在书柜下随手拾起书堆顶端的一本书,翻开便看。

「打牌去了。」简智雨笑得无奈,「真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我的嫁妆给输掉。」

「你妈手气应该没那么差吧。」

「手气不错,但牌技惨不忍睹。你知道,现实总是残酷的。」

我哈哈大笑,咪咪警觉从地上直起身子,凉凉瞄着我,谴责我扰牠好眠一般,但随后牠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依偎在我身边继续睡下。我真是羡慕猫这种动物,恩怨对牠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懒腰一伸就可拋诸脑后。

牠们或许记恨,但反过来想,牠们同时也将爱牢记在心。

我想起晚上得去看孙絳文表演,阿忠不晓得会不会跟着过去。牠似乎与孙絳文形影不离,每次我过去酒吧总能见到牠守在外头,牠就像个娇小的守卫站岗,威风凛凛用牠锐利的双眼过滤每一个人。

想到这里就觉得这隻猫还挺了不起的,我得带些什么犒赏牠才对。于是我开口跟简智雨讨些罐头,但小气如她不愿意免费供应,我只好和她约了一个周末要来帮她免费顾店。

「对了,你和那个耶穌基督还好吗?我记得你才不是和我说总算要往前走了。」

我正把猫罐头塞进包包,想想该如何措辞,「我现在……还在起跑线上热身。今天晚上我会去看他表演,也许,看完以后就差不多能到终点了。」

我是这么希望的,不过我不能说明内心的抗拒从何而来。事实上我还真没想过当我如愿以偿后,我和孙絳文的关係以及未来究竟会变得怎样。

我只知道我想让遗憾和那个少年适得其所,至少我可以不再问,为什么他会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简智雨托在下巴的手指挠抓嘴边,「从你的表情我可以看出,你已经准备好一连串的道歉了。」

她说对了。

这么多年来,我只怪过自己。怪自己为什么理所当然忘了一切,不懂我妈的痛苦,还有同学们的体谅,我老是会开朗和他们说这对我来说没造成任何影响,后来我慢慢才发现,原来我已置身阴影其中而浑然不知。

那些阴影与我为伍,我没有拒绝它们,所以它们顺理成章住在我脑袋里,冷冷的提醒我许多事实。而我大概是选择视而不见,才让它们纠缠至今。

我提着沉重的猫罐头走到附近的高架桥,那里一半是滑板少年们驰骋的天堂,另外一半是刻苦的表演场所,远远我就已经看见孙絳文和其他人布置场地,零星的观眾已佇旁围观,他们好奇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

孙絳文的脸庞依旧被口罩遮掩,他戴着鸭舌帽,长发随意垂落肩膀。我看过很多摇滚明星蓄发给人自由不羈感,充满瀟洒飘撇的男人味,他留起来却如同下凡替人解惑的大师一样脱俗,搞不好还吃素呢。

车流与人潮交互穿梭,高架桥下的空间宛如置身湍急河流中的一处沙洲静立。我跟随人群穿过马路,慢慢接近那块地,架鼓的小深因为面对我,先对我打了声招呼。

他用衣服拭了脸上的汗,「来得真早,我们都还没开始彩排咧。欸,阿文,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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