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领导觉得她的思路有道理,后面她再搞出什么妖蛾子,大领导也会先迪化一下, 想想她这么做是不是必有深意。
谈判正式开始, 法方派出的代表团已经在国内转了好几圈了, 见惯了各地像迎神仙下降似的盼着他们, 对招商引资领导们那堆灿烂的笑脸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唯一吸引他们的是那块牡丹厂送来的样品布料。
找了好几天之后, 他们在发现终于在大陆找到一模一样的布料, 第一反应是欣喜若狂。
团内所有人的一致态度就是:“就在这建厂了!”
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谁先动心谁先输。
这一点不仅适用于爱情拉扯,还适用于一切需要博弈的场景。
本地负责招商引资的人太想完成业绩了,恨不得倒贴钱也要把外商拉过来。
虽然大领导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到底身份在那里,讲究脸面。
进门之前,他让其他人先不要说话。
“这次主要谈判目的是牡丹厂的面料供给价格,就由小陈和小安两位主谈,其他人先听,在合适的时候再给小陈和小安支持。”
于是,现在双方都努力保持着高贵冷艳的外表。
对面的主谈代表保罗,也是该公司未来的驻华分公司总经理,公司一把手。
经过了昨天的对方步步退让的谈判,保罗心生轻蔑,他甚至认为今天肯定就能拿到一个令他非常满意的成果。
他对新替换来的安夏就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保罗开门见山:“昨天回去之后,我们把贵方的意见传达给了总部,老板表示采购价格不能高于我方昨天坚持的价格。”
翻译尽职尽责的把话翻译给中方代表听。
昨天,牡丹厂给出的报价是三十元一米。
保罗直接给砍到了十元一米。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虽然日本开出的价格差不多也是三十元一米。但是,他们工人的工资跟你们工人的工资完全不一样,我们离开日本,就是为了更便宜的价格。如果价格一样,那我们何必劳师动众把服装厂搬到大陆来。”
安夏笑道:“工人的工资确实是布料成本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十块钱大大低于我们的成本价,我们无法做到。”
保罗这边准备充分:“我们对原材料市场也做了充分的调查,现在用来纺织我们所需布料的尼龙与棉花的价格稳定,连续几年只有1左右的小波动,我们已经计算过,根据贵国的人工工资和现在的原料价格,这个定价非常合理。”
安夏摇头:“纺布,不是一个人坐在一堆棉花和尼龙里,就能变成贵方想要的布料了。不然贵方怎么挑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合意的布。反而想去深市办厂,只因为那里进口布料便宜呢?”
她顿了顿,补充道:“深市进口货物确实省事,不过那些布,到底还是得飘洋过海。虽说我国与日本不过一海之隔,太平洋也确实很太平。但是稍微遇到个台风,迟两三天到港是正常的事情。”
“还有日元汇率,自广场协议到现在才三年,日元已经涨了110。从现在的国际情况下,它只会再涨,绝不会跌。
就算涨幅没那么快,涨个100,三十块钱也变六十块钱了,还要加上运费,还有说不定忽然就加关税了呢?国际形势谁说得准。”
安夏当年跟人竞争立项的时候,没少挑过别人项目里的刺,在这方面,她绝对专业。
几句话下来,保罗就发现安夏跟昨天坐在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她气势十足,对各项数据了如指掌。
但是保罗相信,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他。
因为他知道大陆各个省市现在都迫切地期待外商进驻。
已经有好几个公司不仅获得了税务、通关手续、基础建设上的支持,许多原材料更是白菜价似的卖。
有那么一个厂, 不仅发了冰箱,而且还用三轮车拉着满街跑。
别说纺织行业,全市都轰动了。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人人打听到底是哪家单位这么豪横。
羡慕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恨。
几封匿名举报信寄到相关单位,要求严查国营纺织九厂。
矛头直指龚书记,暗示他就是想进部里, 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损公肥私, 慷国家之慨, 挪用国家的钱发给职工,邀买人心。
现在已经到了「有什么事春节以后再说」的时间,新的订单计划都在年后执行,工人们已经纷纷请了探亲假、过年假,以及等等。
剩下的人也只是做做清洁,整理机器, 做一些日常例行保养。
就连研发的人也只剩下家在本地的几个人还时常出现。
灯泡厂也在放羊,陆雪打着探亲假的招牌,天天在牡丹厂「探亲」, 跟机械臂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就连睡觉都在机械臂旁边支张行军床, 不走了。
一天早上, 有几个人大步走进牡丹厂的办公室, 把陈勇、龚伟和安夏都带走了。
剩下的工人们看见三位领导被带上车, 惊疑不定, 四处打听才知道, 三个人涉嫌非法侵吞国家财产,被带走调查了。
九厂的财务部负责人,还有安夏的妈妈,也在一起。
两个厂的账目被放在桌上,供所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