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孩子闹到手足无措的女人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四个男人,披着一头一身的雪花,向她递来药。
对于小雪来说,在这个雪夜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过场。第二天,她的心思都在怎么严肃考勤,解决外卖员下班忘记打客服签退,导致系统持续派单的问题上。
第三天,安夏才知道这件事。
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雪夜送药,紫金暖心人》,占了挺大一个版面。
“你们不声不响,就上报纸了啊?”安夏笑道。
原来那个顾客是报纸的编辑。
小雪看着报纸上的那些溢美之词,有些后怕:“如果我们没有满足她的需求,她是不是就要在报纸上骂我们了?”
安夏笑笑:“那肯定的,我都能想到是用哪些词来骂。”
“太难了。”小雪叹了口气,“我们也不可能永远让人满意啊。”
“做不到,那就只能事后弥补了。”安夏笑道,“人生何处不翻车呢?”
小雪:“老板,你就不能盼着点好吗?”
“如果好能盼来,我早就盼了,现在你知道日子不好过了吧,多提前想想可能出现的问题,还有应对的预案,将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小雪点点头,以前这种事情,她最多就是出个主意,主意管不管用,细节怎么执行,都是安夏一锤定音,她不用负责使用主意之后的一系列后果。
现在,轮到她要负全责,她才发现,原来以前自己觉得自己功劳挺大,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拍板做决定的压力好大,不知道决定一推进,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薛露敲门进来,说有周刊记者想要采访安夏。
“采访我什么?要采访也是采访她。”安夏看着小雪。
薛露笑着说:“因为从公司架构上看,你才是外卖平台的法人代表。”
“约在什么时候?”安夏问道。
“明天上午,在公司。”
“好,你准备一下稿子,明天上午接受采访。小雪,你找件像样的衣服。”
“啊?我?可是……”小雪眨巴着眼睛,她的心理定位还是一个执行者,做成了什么事,没做成什么事,都是安夏的功劳,与她无关。
“可是什么可是,又不是我半夜把员工从家里叫出去的。这锅我不背啊,你自己跟记者讲清楚!”
小雪愣了愣:“这不是好事吗?”
为什么给安夏说得好像是干了丧心病狂的事情一样。
安夏摆了摆手:“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回答问题的时候,不要预设立场。对于那个需要药的母亲来说是好事。对于那四个员工,你是不是半夜硬把人叫出去干活了?
如果记者存心找麻烦,写黑心无良资本家,强迫员工深夜满城跑,只为保住自己公司的名誉。
再写几句,无良公司就是趁着现在没有工作的人多,才敢这么压迫员工。你看你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怎么会这样?”小雪不敢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看着她对世界产生怀疑的模样,安夏靠在椅背上:“你不知道教皇和记者的段子吗?”
小雪真没听说过:“什么?”
“就是不管你怎么回答,都会被人断章取义,抓着把柄。”
安夏现在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小雪保护太过,她从大学毕业就直接进了紫金做助理,自己从来都没有为难过她。
小雪做生意的思路是有的,就是没见过人心险恶,这样很容易吃亏。
“这个月,你每天抽出三个小时去「中国货」当客服。看看为了退货,为了交易,买家和卖家,都能干出什么邪门的事来。你就不会有这些想法了。”
安夏看着小雪有点茫然的表情,笑道:“不是降职,就是让你历练历练。当你看到有人为了白得一副鞋带,愿意说自己亲爹死了。就不会觉得我刚才说的事情很奇怪。”
“是。”小雪应声。
安夏望向一旁的薛露:“你尽快出一份采访稿,今天下班之前给我。”
“是。”
写一份采访稿,对于在电视台写过稿的薛露不是问题,很快就按新闻采访的格式写了一篇。
安夏看完,对薛露说:“太官方了,这个稿子应该偏人文关怀方向,说话方式要像普通人,抓紧改一下。”
薛露用半小时就改完。
安夏把稿子转给小雪:“抓紧记下来,如果被问到没有写的东西,不要自己乱发挥。”
“那我……”小雪从来没有接受过采访,又被安夏吓唬了一番,十分紧张。
薛露微笑:“有几句万金油的句子,到时候可以用上。”
小雪恍然大悟:“啊,是不是无可奉告?这个我知道,新闻里看到过。”
安夏摇头:“这四个字,你看到都是什么情况下说的?”
“啊,这个……”都是在说话的一方非常强势的时候才会说。
小雪今天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以前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就像个傻子似的,一问三不矢,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自己的命运就是做个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