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边对它不够友好。”老兵说,“不过等你们到波密,应该就可以了。你们现在这个时间还不错,应该能进墨脱。”
一个司机十分惊讶:“不是说墨脱没有通公路吗?”
“七月到九月能从临时公路开车进去。”
这次他们出来,本来就留了足够的富余时间,用来应付路上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现在一路都挺顺利。要是按计划到了拉萨就回程,会足足多出十五天的时间。
回去也是上班……
回去上班还没有出差补助……
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来一趟……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吧?”
“好吧,去看看。”安夏同意了。
她曾经在徒步墨脱最流行的时候走过这条路,后来墨脱正式通车,她又走了一回,还想看看现在的墨脱是什么样的。
从邦达兵站下来,环境就好了许多,就连车都好开了许多。
在高原上汽油燃烧不完全,连车的排气管都在不断的「放屁」。
从兵站一路到了波密,就连测试仪的待机时间都比在山上长了许多,此前拍完就得塞到衣服里。
不然电量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地质预警涉及的东西太多了,以仪器现在的实力,只能放无人机出去,在前面先探一公里左右,传回数据,才能达到老兵带队的效果。”负责测量的人说。
“慢的主要原因是数据不充足,摄影机的分辨率不够,不能提供有效参考,还有计算机运算的速度跟不上。”
安夏所在车辆的司机,也更加信任人类的判断:“像我们都是老带新,这么长时间都带出来了。仪器不行的,昨天那块大石头掉下来都没测到。”
“那个太突然了,摄影机都没来得及拍。”
司机撇撇嘴:“机器要超过人脑,还不知道得等多久,哎,不容易啊。”
刚开始,安夏说要请一个当地的司机做带路的,自信的司机们觉得自己很强大很厉害了,已经可以识别道路上的风险。
结果却是给在老兵面前吃瘪一路的驾驶辅助仪增加了自信。
系统都发出警报了,头车上的人类还在迷茫地四下张望:“哪儿呢?哪儿呢?”
开了一整天下来,司机们终于认识到这个系统是真的有用,并不是人人都拥有老汽车兵的能力和直觉。
“前面就是通麦天险了,去镇上找找有没有能带路的人。”安夏上一次是询问,这一次是要求。
通麦天险绝不是开玩笑,没有本地司机带路,她宁可不走。
所谓的「路」,甚至还不如那天在塌方路段挖出的便道。
通麦天险上现在只有两座桥,一座是解放前修的,只能走人的便道,现在已经朽得只剩绳子和几块破木板了。
另一座是1950年18军进藏的时候,随手修的,后来改成水泥桥,刚好能走车。
但是它特别的窄,栏杆也被前辈撞坏了,直面江水,跟安夏在二十多年后认识的三车道悬索桥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桥下就是怒吼奔涌的易贡藏布江,扔一截树下去,没了。
身经百战的长途司机们小心肝直颤,安夏所在的车开到桥上的时候,不知怎的轮胎滑了一下,左前轮直接悬空?
坐在左侧的安夏向窗外看了一眼,哦,真刺激。
再转过头,安夏看见司机的额角渗出冷汗。
他以前只跑平原城市之间,遇到的最大危险是车匪路霸,还有浓雾暴雨,从来没遇上过这种场面。
他慌了,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如果有人指挥,他亦步亦趋照着做就行,可是现在当地司机说的方言,他听得吃力,大脑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理解。
要是倒车倒过了,或是方向盘打过了……连人带车,得统统祭了河神。
越紧张,就越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安夏看出他的状态不对,柔声安慰道:“别急,没事,能开出来的,测试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把辅助仪打开。”
一路上只在测试的时候打开过的辅助仪,发出开机的声音。
系统迅速判断出与测试时的同款状态,一级甲等普通话告诉他:“向后倒,方向盘左转30度……”
车子一点一点回正,退回到桥上,再一点点向前开,四个轮子终于太太平平地停在混合着泥浆与碎石的大地上。
司机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我的妈呀……”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这个辅助仪现在能买吗?多少钱?”
墨脱内部确实不像人们想的那么落后,现代化建筑有,还有路上跑着摩托,甚至还有不少失足妇女在营业。
“在这,她们有生意吗?”司机对此十分困惑,在他们的心中,这个地方的人,应该穷得连塞饱肚子都艰难,还有余钱干这个?
陆雪告诉他们这边的本地人是挺穷的,但是从外面进来的,不穷。
不管是吃皇粮的,还是公司,都会给来这里的人发放高原补贴。
安夏懂了,还是她一直秉承的观点:在法律和道德缺失的地方,许多人就蜕变成靠生物本能过日子的动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