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想等等政策,能接一个回来,可能就能接第二个回来。
她又叹气:“小勇的外公,就是我爸,明明是个老干部,只要跟领导说说话,怎么都能通融。可是,他偏不,说要保持思想的纯洁性,不愿意走后门。”
安夏不明白:“干部?还交不起借读费?”
辛抗美压低了声音:“他说借读不是必要的,在库尔勒就可以读书,为什么要借读?他的所有存款,要等他百年之后,都捐给组织。”
安夏肃然起敬,九十年代的商品大潮冲击下,还有人真的可以做到像革命电影里那样:人都快死了,还不忘「这是我五月份的党费」。
屋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咳嗽声:“我这一辈子没有麻烦过组织,别人家的孩子都没回来,就我们家要搞特殊?”
不一会儿,老人拄着拐杖出来了,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女儿,又看了一眼从未见过的外孙。
池小勇一扫与陆雪对峙时的凶猛,乖得不得了,手里捧着他一路抱着带过来的库尔勒香梨:“外公,这是我家树上结的梨子,可甜了,您尝尝。”
看着这个眉眼与自己女儿和已经过世老伴十分相似的少年,老头子的心也软了。
“行,借读费,我可以出。但是,你要证明自己,值得我开这个后门。至少,你要连续三年拿到三好学生。”
池小勇不知哪来的勇气,挺直了腰板:“借读费,我也可以自己挣!只要给我一个地方住就可以!”
说完,他充满信心的看着安夏,安夏露出笑容:“我也需要你证明自己,值得我出这个钱。”
“我行,我可以!”池小勇大声回答。
国际倒爷这是把后人的……
安夏给池小勇的任务是在「金秋水果节」上给新疆的水果和干果们准备宣传画。
其他各省也都有准备。
如果有几个省的水果中有重叠的, 就要找专门做美食评论的人分析他们的特质,做为区分。
如果实在没什么可区分的,就聊土质气候, 总能找到区别点。
除了水果节之外,有不少做服装的企业找到安夏,说也想做国际贸易,主要目的地是俄罗斯。
此时「国际倒爷」方兴未艾,随便跑一趟, 钱来得超级容易。
许多「倒爷」直接把车厢变成了流动货仓,中俄火车铁轨制式不一样, 过了满洲里,进入俄罗斯「后贝加尔湖站」的的时候, 就要换轨。
长达五小时的换轨时间,带货不多的「倒爷」甚至有可能把带去的货卖光, 可以直接回程。
轻工业不发达的俄罗斯,对中国的衣服有疯了一样的渴求。
现在才到10月,1993年的对俄贸易最高峰就已经到了六十多亿美元。
这还是能统计的, 对于不交税也不开票的倒爷们,只能做个预估。
但是,所谓资本,就是要最大程度的攫取价值。
原始的淳朴, 就是不如有严格法制的约束。
「倒爷」们发现, 原来俄罗斯毛子分不清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质量好的衬衫,进价就要十五块,一撕就破的便宜货就五块。
但是八十块钱卖给毛子, 他们都收。
那为什么不省点钱下来呢?
于是,一撕就破的衬衫,棉絮里夹着玻璃碴的「羽绒服」,用胶水把毛粘在人造革上,充当皮草……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做假一时爽,可俄罗斯人又不傻。
上过一回当,以为只是遇到的那一个中国商人不好。
连上五六回,七八回当,怎么着也得来点地域歧视。
眼看着中国货的名声一落千丈,甚至有的莫斯科商店门口挂着牌子:“本店无盗版商品和中国商品。”
1993年之后,中国对俄罗斯的贸易量暴跌。
第一波倒爷们吃完肉,把后人的饭碗给砸了个干净。
国家也觉得不能这么搞。
太丢人了!
之前说八亿件衬衫换飞机,现在这衬衫的质量,跟情趣衬衫似的,轻轻一扯就撕开,别说八亿件,八亿亿件都未必能换来飞机。
名声坏了,一切都完了。
衬衫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能搞成这样,中国的东西在国际上还要不要卖了?
总不能永远只能卖粗加工的矿石和农产品吧?
但是国家也无法对所有出口产品进行强制质量检查。
以前是计划经济,统购统销,布置计划的单位说要什么质量,就可以做出什么质量,有人统一质检。
现在是市场经济,各个工厂的质量标准由各自决定,或是由下订单的外商决定。
说他衬衫质量不好,不让出口?
人家说外国人玩得花,他们做的衬衫就是用来撕着玩的,你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