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温柔的口头警告吗?她考试没考好的时候,她妈都不会这么客气。
脸上却还摆出一副「是是是」的态度。
双方都特别特别的客气,场面异常和谐。
这个男人甚至还要留她吃饭。
安夏就像过年拒绝亲戚压岁钱一样连连推辞。
最后,安夏临走的时候,这个男人对她说:“下回见到郑局,帮我给他老人家带个好。”
“没问题,没问题。”安夏笑容可掬。
王娇娇是陪安夏一起去的,安夏进去的时候,她在外面等着,办公室的门开着的时候,正好听见两人互相说客气话。
回到车上,王娇娇不忿:“对他这种人还这么客气。”
“走这种路子就是这样啦,要是很横的喊出我爸是谁谁,这事反而办不成,不管背后是谁,都是脸上笑嘻嘻,让对方自己掂量掂量……唉,好烦……”
安夏伸手揉着眉心,她就是嫌这种破事太麻烦,才从来没想过要考公,谁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好在是解决了。
本来「中芯一号」的事情只有一些热爱上网冲浪的年轻人才知道,也就当个八卦乐子看,经过紫金论坛这么来来回回的骚操作。
特别是最后那一篇如同绝笔信一般的贴子,效果拉满,吸引了广大传统媒体的注意。
此时距离春节只有半个月,全中国都进入了一种「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的氛围。
媒体上的报道一面倒的都是人民群众如何如何的采购年货,如何如何的欢度春节,甚至还罕见的拿出大篇幅来吹发达城市居民吃上了来自智利的空运大樱桃。
顺便还用力夸了一通「中国货」的跨国冷链物流是如何如何的牛逼。
让人几乎以为紫金科技如此有钱,包下了国内各大纸媒,为它做软广。
只有安夏知道,这只不过是对方给她的一个示好:“别再折腾了,你挣你的钱,我挣我的钱,互不干涉。”
如果示好不接受,下一步就是要开枪了。
安夏倒也没那么着急跟他兵戎相见,主要还是因为没有证据。
小不忍,乱大谋,未知底蕴,发作何用。
她能同意信勇健的三删三复,不是因为她也和信勇健一样,凭着一腔血勇,而是因为她知道这事必须闹得足够花哨,才能吸引更多的人。也许,其中就有能不受任何干扰,对此事一追到底的人。
中午,安夏亲赴计算机行业协会的年底团拜会,在团拜会上,她看到了意气风发的陈教授,他像明星似的,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每个看着他的人都是满脸笑容,嘴里说的都是好话,其中不乏希望他能帮着提携提携。
紫金论坛造了「中芯一号」的谣,安夏被有关部门约谈的事情,已经是行业皆知。
凑在陈教授身边的人是绝对不会跟安夏再说一句话,免得显得立场有问题。
所谓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与紫金科技有着高度利益绑定的几个公司老总过来向安夏敬酒,与她寒暄。
围着陈教授的人主要是研发向的单位。
围着安夏的人主要是直面消费者的单位。
偌大的宴会厅里,仿佛形成了明显的楚河汉界。以陈教授和安夏为中心,形成了两大团利益群体。
就连端酒上菜的服务人员,从中间走过的时候,都要加快脚步,免得被两边锐利的眼神割伤。
不知说到了什么,陈教授那一方的人全部转头向安夏这边望过来。
安夏这边的人也安静下来,一起向对面望去。
陈教授缓缓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容,手中端着一杯白酒,向安夏走来。
陈教授彬彬有礼:“安总,幸会幸会。”
安夏满脸堆笑:“陈教授,好久不见。”
陈教授:“安总最近可好?”
安夏:“没什么,工作都有手下人处理了,我正想着干点什么副业,不要太闲着。”
“有人做事是很好,不像我,很多事情得亲自做,我们实验室里有不少年轻小伙子,做事嘛,是认真的,不过血气方刚,有时候难免糊涂,还是需要稳重一点的人来指引他们。”
陈教授的弦外之音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安夏笑着回应:“是啊,年轻人,总得给他们一些机会去闯闯去看看,不血气方刚,还叫什么年轻人呢?”
此时陈教授也不过二十多岁,两个二十五六的老板,以一种老气横秋的口吻说着「年轻人」,站在一旁的其他it业老板也都很年轻,这个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仿佛一群老不死的吸血鬼在说话。
“哈哈哈,是啊,不过给冲动的人收拾残局,也很头疼啊。”
“那是自然,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局,就不用收拾残局了,最讨厌的还是设局的人,您说是吗?”
两人的眼神交错,如果目光有实质,此时现场一定是霹雳火花带闪电,比一千个广岛原子弹还明亮。
偏偏双方的脸上还带着谦和的笑容,在商业礼仪上,两人都做得非常完美,无可指摘。
“哈哈哈,安总真是快人快语。赚钱嘛,就是要和和气气,和气生财嘛,还有就是要专注自身。要是一双眼睛红通通地像小兔子似的,看谁都不顺眼,生意也没法做了。”
“可不是,做生意也能见人品。”安夏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