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没有分家,大儿子和二儿媳一看郑茂回来就赶紧迎了上去,只是一看郑茂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不是说这次去是好事么?怎么阴着脸回来的?
“阿母,这是……”
“别提了,出大事儿了!”
郑茂先是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后,招呼着儿子和儿媳靠近自己身边,将声音压低,极为严肃的说道:
“别乡的楮其,贪了接近九千钱的钱款!医曹下去去查,又发现不少违法的事儿,今天说出来差点就要不干了!”
“啊——!”
“嘶——!”
骤然听这么大的事情,二儿媳和大儿子脸上都浮现出惊骇的表情,纷纷问道:
“阿母,你不会是被牵连了吧,以后还能做乡医不?”
“婆母,月女没有斥责你吧?”
自己这儿子真是够气人的。
若是没有对比,再加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郑茂可能也就过去了,毕竟自己孩子嘛,生出来还能塞回去不成?可有了对比,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能继续选呢,郑茂脸色一沉,直接骂道:
“乡医乡医,就知道问老母我还是不是乡医,怎么不问问我今天遭了多少罪?要不是你过去非要收下来那些礼,要出去和人喝酒,我今天何至于担惊受怕,担心一家人生计就此没了着落?你知不知道楮其这辈子完了,她要连带着孩子一起黥了面去补城墙!”
闻言,大儿子僵在了原地,他想起自己看到那些城担舂所过的日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他这个样子,郑茂心下满意,她看了眼二儿媳眼中流露的惊恐,安慰道:
“别担心,咱们分了户,只要事情不是太严重,那就不会牵连你。”
事情不严重不会牵连,可事情严重呢?甚至说,就算不严重,就阿母连带着这个大叔子全完了,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二儿媳扯了扯嘴角,还是笑不出来,索性放弃:“阿母说的这算什么话,都是一家人的,哪分什么牵连不牵连?”
郑茂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不容易,她叹了口气,道:
“唉,我知道你不容易,好孩子,别担心,这险阿母算过去一半了,咱们把这些年收的礼折换成钱交上去就好了,日后谨慎着点,别动那些歪心思就好,医曹是个宽厚人,她又允了女医收个女学徒能直接考女医,小蚕年龄差不多,就让她学起来这个吧,虽说是初期没什么大用,可好歹在村里不受人欺负,日后要是能起来,你也就能享福了。”
韩羽的医院开的实在是太好,生育和一些常见病首先考虑的是去大医院,除非是一些急症和稍微处理就行的病,否则压根不会过来找自己村里的女医治病,这件事儿好坏掺半,女医钱少赚的同时也少担了风险,村里的地位也低了一些,不过,也就是低了一点而已。
现代小诊所的医生普通人也不会随便得罪嘛,更何况女医还管着村里药材售卖呢,顶多就是不能在村里作威作福,出了村没人理会而已,孙女能做到这种地步,二儿媳后半辈子也就有依靠了。
安排好二儿媳,郑茂又扭头对大儿子问道:“你二弟媳不容易,我这么安排,你有意见吗?”
机会没落得自家手里,那肯定有点不舒服的,不过一个学徒的机会而已,且不说他没有当龄的女儿不说,就前期做个女医也没好到哪里去啊,至于日后起来,嘿,谁知道这个日后是多久的日后?还没有哄好阿母让她多活几年有用呢!
这么想着,大儿子说道:“阿母还是您厉害,我这事儿做的……嘿嘿,以后还是都听您的。”
“哼。”
郑茂冷哼一声,心下终于满意了几分:
“行吧,你这边也还有个机会,我跟你说,医曹要增加邮驿,我想让大孙子……”
在郑茂和家里人商议着怎么快点让医曹解气,谋划邮驿职位的时候,徐蝉也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家里人。
和郑茂不同,徐蝉一生只生育了三次,一女二儿,她做寡妇的时候,女儿已经十三,次子只有十岁,按理说这个年纪人已经能立住了,可架不住有人引着这孩子去水边跑——
于是,徐蝉就剩下了只有八岁的独子,为了全家人都活下去,她只能赶紧挑个合适的人家,将长女出嫁,把田产分了三分,一份给了丈夫兄弟,一份由娘家兄弟看着,另一份带着,和次子一起去女婿家里住着,这才安定下来。
只是事态远比徐蝉想的发展的还要快,谁都没想到,突然有人要招收女医,她当初只是想多个谋生的技艺,就这么去了,也没想到自己医术和算数上有几分天赋,学的比别人还要好,后来稀里糊涂的当上了乡医,手头那么大的账,还赚着这么多的钱。
钱来的太快,人就会飘,而机会一多,人就有了赌性,更糟糕的是,徐蝉窜火箭似的三级跳,身边人不仅大变样,很多规则也开始变化,各种钻空子的潜规则一窝蜂的涌向了徐蝉身边,她一边感慨城里人真会玩,一边学着上手。
当然,最初徐蝉这么干还真不是为了做坏事,而是规则和现实冲突时,为了完成任务只能牺牲规则,就像韩盈要求分钱时村里人必须在场,可有些村分钱时不是农闲季节,要忙着下田呢,哪能等一天?那只能换成几户人家一起推一个人代领。
而这样的改变,因为消息来不及传递的原因,就只能先做后说。
次数久了,人就有点别的想法,徐蝉教导儿子学医原因很简单,倒不是为了给铺路,就想给自己培养点帮手,最简单的,收药材的时候得有人去查一遍药材,防止缺斤少两,以次充好之类的——这真得做,以前徐蝉真遇到过这种事情,要不是她坚持查,那损失可就大了!
那么多药材,时间上又急,同时还有算账的事情,她一个人干不过来,可招人那是要花钱的,尤其是认药材的,那就更麻烦了,还得防止她们和别人串通,自家人用起来省钱也简单,当初儿子女儿她都想教来着,可女儿要照顾孩子,本就忙碌不说,还没那个心劲儿,学不动了,而女婿帮她看着钱,也抽不出空来,那只能抓着儿子教导了。
这教导就是刚起步,连药材都没认全,字也是马马虎虎的认得三四百个,不算多严重,可医曹这么一查,那事情就严肃起来了。
看着一家子人,徐蝉愁眉苦脸的问道:
“你们说,这事儿要怎么办?!
威逼利诱
徐蝉女婿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这时候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倒是徐蝉的独子虽然年轻,还看的清楚,他直接道:
“认错,认罚,停上两年不晋升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
徐蝉怕的就是这个,她声音有些尖锐:“知道现在错过两年有多严重吗?还有你,你以后就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在地里刨食了!”
独子当然是清楚的,他说认罚,就是为了这个,毕竟按照母亲刚刚说的,那他其实根本没到惩罚的范畴——他才刚认药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