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贤无疑是愤怒的,对方攻城的办法简直将他们逼到了极致,可这愤怒中却还带了一丝庆幸,因为对方来的太快,来不及驱赶着郡城周围的百姓作为替死鬼攻城,而是自己上,虽然速度更快,进攻也更猛了些,但终究是不用守城的士兵面对乡亲,不然,他们根本下不去手。
而现在,郝贤能够不需要任何顾及的命令他们防守,城墙上的士兵也能毫不犹豫地执行着军令。
人员开始死亡,为了防止有人畏战主动让自己受伤,韩盈将女医死死的摁在医院不许外出,她令人点燃烽火,看着浓浓的黑色烟窜出去不知多少米高。
公孙敖,你可一定要早来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被匈奴主攻的城墙处的正军已经所剩无几,备军逐步全替换了上去,郝贤咬着牙抽调其余三处的备军,可这些抽调而来的备军也在被逐步消耗,更让人绝望的,是匈奴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在佯攻,而是开始分两路进猛攻了!
刚过午时(十一点),郝贤便再次冲到了韩盈面前:
“韩刺史!现在东西城备兵不能再动,南城处攻城兵力也开始增大,被主攻的北城处剩下的备军只能再守一刻半,不能再拖延了!再拖,上去的民夫见到这么多匈奴骑兵只会吓的挥不动刀!他们是守不住城墙的!”
一刻半,也就是四十五分钟,再过一点,正好要到中午十二点,当真是砍头的大好时机。
看着天上浓浓的黑烟韩盈只想将公孙敖的脑袋摁在地上摩擦都已经告诉你加急了怎么还来的这么慢!
可赶路这种事情哪里是让人加急就能赶过来的?一个小时至少能相差二十里的路程韩盈深吸一口气她握住腰间的刀柄道:
“再撑两刻钟半。”
“我亲自去北去督战南面交给你。”
此话一出郝贤简直是目呲欲裂可还未等他开口韩盈又补充道:
“让民夫穿列队待命剩余半刻允许他们少量增援。”
多守一刻钟一刻……或许可以?更何况北城有匈奴大军是最危险的地方真若是撑不住了她必然会征调农夫只要她动他就不算违抗军令嗯……
情况危急容不得多想郝贤快速衡量了利弊直接同意道:
“好就再撑两刻半韩刺史你多加小心。”
两人分兵而行等身穿甲胄的韩盈骑马快不起来等赶到北城处时间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而已经收到早至传令兵消息的鲁都尉已经在城下喝令农夫快速穿上甲胄列队了。
戴上头盔身高能达到一米八的韩盈比一些士兵还要高再看看旁边那个更加威武壮硕的护卫以及在这种环境下仍旧面不改色的模样鲁都尉迟疑片刻直接掐死了想要拒绝她上城墙念头而是直接对着周围的农夫高喊:
“韩刺史至此与诸君同战二三子何畏匈奴!”
城墙下有搬运下来的死人城外匈奴人喊杀声震天能不心生畏惧的农夫少之又少可此刻见穿着崭新盔甲而来的韩盈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
这可是刺史!如此大的官若不是有能守住城墙的把握怎会亲自过来?
畏惧和欣喜的表情在这些民夫脸上不断的转换城墙上听到她到来消息的士兵更是高呼起来但这些还不够韩盈清楚他们需要更多的刺激来保证战力!
“烽火已燃城外援军即刻就到能上城上守城者每多守半刻便每人赏一千钱!无论身份皆以杀敌论爵!”
轰——!
刹那间这些民夫眼睛便变的血红半刻钟一千钱是不多可多守一会儿守上三刻钟全家五口一年的营收便够了!更不要说杀的敌人还能论爵哪怕只混个最低等的爵位他们也能多授一顷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民夫们的战意高涨而脑子快的则迅速意识到这是赏出去多大一笔钱财守得越久赏出去的越多甚至能到整个府库都无法支撑的地步若不想出现这样的局面定然是援军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到达。
危险不会持续太久!
随着这两点意识逐渐散开民夫们越发渴望尽快冲上城墙尽量获取一些战功而鲁都尉和韩盈死死的摁住他们直至即将正午上方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时才逐步放他们上去。
金钱激起的一时之勇在死亡威胁面前终究要打个折扣
必须有人督战而城内备准备射箭的民夫则需要有人指挥韩盈未曾研究军旗信号无法留在城下只能由她前去督战。
如牧牛羊
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的时候,鲁都尉丝毫未和韩盈起安全和指挥争执,任由她登上了城墙,反正上面有自己的亲信,而旁边站着的那位‘鹰隼’,他也是有所耳闻,到时候就算是韩刺史下不去手,她也能快速处死想要退逃的民夫。
于是,韩盈在民夫身后,再次登上了城墙。
和上一次虚假的演练不同,这次韩盈刚走到半路,就已经嗅到了浓郁的血气,在它之下,还有着难以形容的腥骚味和臭气,让人作呕,耳边模糊,分不清音节的喊杀声,更比城下大了数个量级,等彻底站在城墙,微微侧头,透过女墙向外观望,下方黑压压的匈奴骑兵和城墙上不断冒出的人头,更是让人胆颤。
环境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现代体育竞技的足球,看台上数万观众的高呼谩骂,便能极大影响足球场上比赛球员的心态,使得他们发挥失利,这还是经受过多轮比赛的职业球员,而普通人,别说参与这样的大场面,仅仅是在班里做一个自我介绍,就有人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全校师生汇演的舞台上,没有经验的人贸然上去,站在那儿灯光一照,看着台下的观众,瞬间就能紧张的忘记了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这些未见过真实战场杀戮的民夫,在如此巨大的压迫下,同样瞬间开始溃不成军,金钱的激励与爵位奖赏都已经被抛之脑后,胆大的上去还能站定,机械的随着要求往前走,吓破胆的,则扭过身转头就往回跑,哪怕队伍最后面是韩盈,也不带停歇的往前冲。
韩盈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刀,多年的训练,在这一刻发挥了主人最不想发挥的作用,它轻松的割开了这个民夫的喉咙。
鲜血喷溅,逃跑的民夫僵停了一下,紧接着便滑倒在地上,还有四五个同样想跟着他逃跑的民夫瞬间停住脚步,呆愣的看着韩盈。
“后退者,斩!”
死亡威胁下,这些民夫终于站在了墙头之上,已经累到极致的老兵迅速开始使唤着他们,刀是万万不能给的,这种时候,他们拿着刀不伤到自己就算是好的,好在还有适合他们的武器——石头,抱起来直接往匈奴人身上砸就行。
难度很低,而民夫既无后退的可能,也就只能向前拼杀。去搏一搏生机和未来的富贵,也就抱起来石头开始投掷。
匈奴人锻甲技术并不强,虽然这些攻城的人也穿着甲,可那些甲片是缝在布上的,能防砍,在抵御重击上却逊色许多,它不像汉甲中间有一定的空隙,能够作为缓冲,而高空向下投掷的石头,光其重力便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内伤,更不要说在有意识下对着要害部位的狠砸了,这有效的减缓了匈奴人冒头的速度。
可人还是太多了。
身后,是新选来的民夫和一些老民夫在正军的指挥下,不断运输着石块,身前是接连不断一直出现的匈奴人,对方源源不绝,而再往下,那些匈奴人好像一点儿都未曾减少,庞大的精神压力萦绕在每一个人心头,这些人怎么杀尽?还要多久?还要多久援兵才会来?
时间的感受被拉长到了极致,一秒钟好像一年那么漫长,谁都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砸的多了,有民夫手中的石块不知道何时换成了铁锤,而带领他的老兵也倒了下去,韩盈面前的正兵更是力竭到了极致,动作缓慢的像个七十岁的老人,抓到机会的匈奴兵一个猛冲就要登上城墙,可还未上来,韩盈便抄起来后面的铁锤对着他脑袋砸了上去。
‘咚——!’
沉闷声响过后,那匈奴兵头上瞬间流出鲜血,可对方不仅没有倒下去,竟然还想着攀住女墙往里闯,韩盈见状,快速的抬脚踹了上去,直接将他踹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