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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等亮、暗、亮、暗的晃过我二手车的挡风玻璃,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半夜发高烧,我妈载我去挂急诊时连睡衣都没有换下来,就急忙带着我上车,我被抱在怀中,现在想想她这样还有办法开车,实在时挺厉害的。因为我单用右手转动方向盘都有点困难了。幸好我割的是左手。
路上的交通灯开始闪着h、红灯,几台黑se、红se的改车呼啸,几只野狗在路边睡觉,几只野猫在逗弄着睡觉的野狗……半夜的街道似乎很宁静。
进了急诊室,柜台的护士跟我要了健保卡,然後问我怎麽了。
我只是举起左手。我被划到了,我轻轻地说。血水渗出纱布。
护士把我请到一边,然後叫我坐下,你都先简单处理过了,等等我再过来帮你看看。她说,然後要我把手举高过心脏。
半夜的急诊室还挺热闹的,完全没有刚刚街道上的安宁。如果刚刚的街道用安宁病房来形容的话,那急诊室的感觉就像……急诊室。
急诊室还是我印象中的吵,几个进来的兄弟一边叫嚣一边排队挂号、一个妇人抱着自己的小孩安抚着、一对貌似情侣的男nv依偎着很难看出谁怎样了、来来回回五分钟内进出了两台担架……
终於护士过来关注我了,不过不是刚刚那个,是一个男护士。
来,我帮你拆开看看。他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急诊室里的医护人员微笑的,真的,以我跑过那麽多次急诊室的经验发誓。
他轻轻地拆开,绕、绕、绕,第一层打开,里头的血水更浓了。绕、绕、绕。
……他看了看我的手、看了看我、看了看我的手。
「想不开吗?」他淡淡地问。
「……」我没有回答。
「其实我是新来的,但这礼拜我处理过几个自杀的,他们几乎都是别人送来的。」他笑笑地说:「而且伤口远远深很多……不过没有那麽花就是了。」
「……」我看着他微笑的脸。新来的,难怪。
「照理说,这麽浅的伤口血不会留那麽多、那麽久……」他涂上一层食盐水。
刺痛。
「难道你有用什麽抗凝血剂?」他狐疑地笑了笑:「哈哈!不太可能啦。」
「为什麽你可以不用戴口罩?」我突然觉得他的微笑温暖的有点烦。
「……喔齁!」他笑了笑,把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拉起:「抱歉抱歉,哈哈哈。」
「……」我看着他还是眯着眼睛笑似的照料着我的伤口。
伤口……是吗?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伤口,它……她并不是我普通的伤口。浅浅的、淡淡的,却很伤人。
「你知道吗?像你这种伤啊,它一定会留下疤痕,」他说,停顿一下,看了看我的表情,似乎是要看我在不在意疤痕这类玩意儿:「不过啊,它回复得很快,大概一个月伤口就会复原,但是疤痕却可能留着好几年,甚至不会退去。」
「……所以呢?」我开口,连我自己也很惊讶会答他的腔。我讨厌他的温暖微笑。
「没有啊,只是提醒你,」他笑了笑:「我有个朋友为了遮疤去刺青,结果在腰上刺了把沙漠之鹰,」他b了个「七」的手势:「一把手枪啦!然後有一次跟nv朋友的家人去水上乐园玩,还被以为是混过的……哈哈哈哈。」他自顾自地讲笑话。
「急诊室的医护人员都像你那麽多话吗?」我问。
「哈哈!」他好像不介意我的不礼貌:「你看他们紧张的,脸都臭的,有个像我这样笑口常开的护士弟弟服务你不是很温暖吗?」
「噗!」我突然笑了出来。
温暖吗?
我包着新的包紮回家。
走回那间浴室。
浴缸一样狼狈地沾着血,水果刀依然静静地躺在另一边的地上,手机还是泡在马桶里。
叹了口气,我举起莲蓬头仔细的冲洗着四脚浴缸,每个角落、每个细纹、每个边缘。
拿起叉开毛的牙刷,刷着每一个磁砖缝里的血迹。
捡起马桶里的手机,甩了甩。嗯,确定报修。我轻轻地说。
新的包紮sh了,但我却不想换掉,我很确定「护士弟弟」包的没有我的旧包紮厚,但却没再渗血了,纯白的包覆着。
剩你了。
我看着一直没被我碰触到的水果刀说。
脱掉t恤、脱掉内衣、脱掉k子、脱掉内k。
我捡起水果刀。
再见了。我轻轻地说。
一把把我留了四年的长发从颈後割掉。
这下水果刀真的要换了。
不知道明天去上班同事们会怎麽说?
一点点的光线从浴室的小气窗外透出。
天空缓缓地转浅蓝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