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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昱斐仿佛忘记了他先前怎样被尹馥滢追得轰轰烈烈,闪光灯连成瀑,大大小小媒体皆作见证。

因而“很受欢迎”、“新闻里天天得见”这样对于caesar的调侃,从罗昱斐这般人人皆知的“万人爱”口中道出来,似乎不免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

尽管他说的是事实,但周窈安对于尹致洲的认识,似乎也不止来自于新闻。

下午茶时,谈及尹致洲这个名字,夫人们都要道caesar生得俊帅,人又优秀,如何的prcecharg,如何被不自量力的孔茜们一个接着一个前赴后继。

无论是无可挑剔的外表气质,还是优越的背景条件,都决定这个人分外的引人瞩目,在人群里很难维持低调。就连被母亲尹馥滢拉去捧设计师好友的场,坐头排看秀,什么也不做,也避不开诸如性感超模朝他送上热情飞吻这类意外事件的发生。

大概众人最迷他冷冰冰的样子,年轻又极英俊,出身名门,与生俱来气度高贵疏远,再加上喜怒情绪分毫不显在脸上,更让人感到难以接近,却也总不乏大把人要对他猛追不舍。

当罗昱斐提及他在jhu读医学专业,周窈安短暂地走神一瞬,闭上眼时仿佛看见他穿着一身实验服干净挺拔的样子,一尘不染的白色与他骨子里浸出来的冷冽禁欲气质倒十分合衬。

caesar的确清贵迷人,也难怪绯闻女友要被公众这样喊打喊杀,险些淹死在眼红嫉恨里。

但对于周窈安来说,这些可谓漠不相关,他很快带着一点微乎其微的抵触心理,兴致索然地撤开了思绪。事不关己,便不再让眼前下意识浮现的面孔加深头痛隐隐的存在感。

将注意力又投到他的现任孔茜身上,周窈安轻咬着指节略无目的地七想八想,忽而意识到要扮演恶毒oy角色,他还欠缺一样关键道具。

脑海中往后延伸出已经模拟过一次的相关画面,周窈安十足雍容地给她一个下马威,纤指施施然地将空白支票推至孔茜面前,换上最傲慢的口吻,说金额供她随意填写,接着用盛气凌人的姿态,冷着脸恶声恶气地警告她:“拿了钱就离开我们家caesar,以后少再纠缠他,知道了吗?”

caesar这样高不可攀,能奇迹般搞定他的人可想而知也不会简单。周窈安不相信孔茜没有办法充分利用现有优势对付自己,倘若回去哭得梨花带雨,给男朋友告状电话一拨,枕边风一吹,回头尹致洲总不会让他好过。当然,孔茜的手段肯定比起他能想象的要高明出许多。

“我想要支票……你给我支票。”周窈安闭着眼睛想一出是一出,继而当机立断向罗昱斐开口,说话时弱气地用后脑勺抵了抵男人垫在他脑袋下面的手臂。

已经在初次见面时听闻过一次的熟悉句式,这次没有附加上撒娇一般的天真威胁,罗昱斐一顿,微微一哂:“当然好,安安想要什么都可以。”

似乎不论他要做什么,罗昱斐都会给予无条件的支持,只要不是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事情。罗昱斐对他溺爱得没边,大约想着他那么乖巧可爱,总不至于想要杀人放火。他可以躲在绝对的羽翼保护之下,尽情娇纵任性,罗昱斐并不担心他能闹出什么凭自己也无法为他收拾的动静。

罗昱斐又故意要逗弄他,顺着他刚才的要求,温柔地接声问道:“我们老婆要买包包?”

但罗昱斐方才转瞬之间流露的微讶也不全然出于佯装,周窈安虽然吃穿用度有如公主,实际本质上对物质不太在意,没什么具体概念,罗昱斐的确有些关心他要支票的用处。

周窈安闻声睁开眼睛,听见他说“包包”,转转眼波辨别了一遍意思,似有些不可置信,轻轻皱了下秀窄的鼻根,最后微有不悦地评价道:“原来,罗昱斐是好肤浅的人。”

大约世上也只有他胆敢在罗昱斐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这样讲话。

这副对得意门生失望的小小老师语气,嗓音质地又清软干净,让罗昱斐还未听完内容便一瞬间笑起来,颔首纵容地嗯了一声,十足配合:“要麻烦安安老师多多管教。”

周窈安微蹙着眉不置可否,也不再理睬他,兀自延续刚才的思忖。而后终于想到很重要的一点:在计划之中他还是应当为自己留些余地,不能将自己彻底往赶尽杀绝的路上逼迫,以免到头来小小书店店员也再做不成。

毕竟他同尹致洲没有可比性,一个可有可无,一时新鲜供罗昱斐倾注无处安放的恻隐之心与保护欲望,另一个则足以令任何父母引以为傲,他们对立闹翻,不出意外周窈安一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如果有一天我被赶出去,你不要让人报复我太厉害。”周窈安低垂着眼帘,慢吞吞地同他商量,指尖状若不经意地揪扯了一下罗昱斐胸口的衣料。

在他抖簌着长睫反应过来之前,罗昱斐已经下意识地将他抱得发疼,手臂保护意味浓重地勒着他只盈一握的腰。“bb怎么会突然这样想?”

“……”

“这里永远都是我们两个人的家,bb永远都会睡在我的怀里。”

“……”周窈安抿了抿唇,依然没有吭声。

“bb不要害怕,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你……老公替你杀掉他好吗?”罗昱斐疼惜地亲吻他,哄小孩一般,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枕边风的威力真的好大。见他越往下哄越无法收场,周窈安感到有些头疼,仰起了一张不太高兴的小脸,用柔软指腹稍显潦草地描摹了一遍他偏薄而温热的嘴唇。

周窈安大概模仿着拉上拉链的动作,亦或是施展封印,示意他噤声不要再说话,而后自顾自轻飘飘地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人。

罗昱斐眉眼不觉舒展,低下来小心翼翼地含住他的唇瓣,吻够了本,气息将近紊乱才堪堪舍得松开他。

罗昱斐带着低低磁性的声音放得轻柔,祝他晚安好眠:“好好睡,我的安安不要做噩梦。”

周窈安却似有所觉地逃避着入睡。

思绪缠成死结,越理越乱,仿佛潜意识作祟,知道梦里冥冥中将有什么无法面对的人或事等待着他。

良久,周窈安一双漂亮的眼睛复又睁开,显得十分清醒。眼瞳剪水流转,在黑暗里浸得愈发安静冷清。

空气里只余轻缓呼吸,隐蔽的夜灯如发光的珊瑚丛,送来的暖色柔光温和如拂入海底的春煦。

直连卧室的小型庭院沁着花木清香,透过落地玻璃窗,充盈沐浴的夜景视野绝佳,如倒置的深海,灯火粼粼蜿蜒成星河。床幔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宁谧浩瀚。只有他同罗昱斐两个人,呼吸,心跳,体温,静静地相融。

过了好久,罗昱斐依然将他拥得这样紧。

“罗昱斐自己睡,我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周窈安语气倦懒,开始没事找事,边说着边用掌心腕骨处轻轻地推推他。

显然推不动,罗昱斐阖着眼睛气息沉稳,听不见他说的话。

“我们比赛把面前的人扔下床,从罗昱斐先开始。”周窈安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发出难得的邀请。

依然没有得到回音。罗昱斐似乎累了,睡得很沉。

周窈安百无聊赖,把罗昱斐的手揣进怀里,埋头玩起他颀长修匀的手指。

捣乱之心不死,周窈安像万圣夜没有收到糖果的小孩子,一点一点专心致志地将戒指从他无名指上拽了下来。

灵光一现,周窈安作势要将戒指从床上扔下去,摔进地毯里。但床太宽大,周窈安又被罗昱斐稳稳揽在怀里,费力伸直了胳膊也够不到床沿,只好另辟蹊径将戒指塞到了枕头下面。

而后周窈安攥紧他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无辜地睁大了乌美双眼,捉弄人时敬业得可爱,一片昏暗亦不忘抬手掩住嘴唇,戏做全套,装作微微吃惊的样子。

罗昱斐已经习惯等候他睡熟之后再入眠,为了听清他细声细气的声音早已清醒透彻,此时饶有兴致地观看了全程,不动声色将他微小的表情悉数尽览,唇角微不可察地牵了牵。

“罗昱斐、罗昱斐。”周窈安仰起脸郑重其事地低低喊他名字,声音泠泠动听,语速一如既往有些慢。

凑近了看,罗昱斐静静阖着眼,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孔毫不设防,显得格外无害。

“honey……你的戒指不见了哦?”周窈安绵软的手指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武力无效又靠智取,往他耳朵里徐徐吹气,试图将他唤醒过来。

“好像掉到地毯里了。”周窈安声音如同蚊呐大小,兀自接了下去,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摇了下他的手臂,无果,又锁住他的脖颈。

“快点起来,快点去找……你现在已经没空搂着我了。”周窈安自顾自地为他安排了一系列流程。

周窈安在他怀里忙成了一团,一举一动皆被依旧装睡的罗昱斐不着痕迹地全盘收入眼底,看得兴味盎然,全然不愿意打断。

小小恶作剧似乎令周窈安不亦乐乎,罗昱斐不免莞尔,在内心深处又不禁感到隐隐的担惊受怕。若是周窈安再不剩这么一点点勉强也算肆无忌惮的小脾气,恐怕真会早早作为最纯洁天使被天父收回天国。

罗昱斐终于掀开眼帘,呼吸之间早已经盈上周窈安身上沐着雪意的浅淡香气。

alpha气定神闲的样子令周窈安蹙眉略微有些不满,勉强好心地为他重复了一遍,提醒他大事不妙了:“你的戒指不见了。”

罗昱斐好整以暇地勾起笑容,语气肯定地温声回应:“没关系,我的anl很快就会帮我变回无名指上,我只需要许愿就好。”

罗昱斐说得温情缱绻,同他互道甜蜜爱称。

被罗昱斐视若anl的周窈安瓮声瓮气地反驳他:“才不会……你不要随便许愿。”

周窈安恼羞成怒时说话像幼猫哼哼唧唧,语尽便将面颊闷闷地埋回了他温热的胸口,毫不恋战地铩羽而归。

半天之后,周窈安冷不丁地开口:“……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罗昱斐很有兴趣。

“其实,你的戒指最后跑到了我的枕头下面。”周窈安蜷在他的怀抱里沉默一会,还是声音低小地主动交代了。

罗昱斐失笑,“谢谢bb还特意告诉我,你怎么这么的好。”

眼底温柔溶溶,罗昱斐不由自主地低下来细吻他的发顶。“好爱你,我的心肝宝贝。”

不知他迟迟不睡是害怕黑暗还是害怕孤单,罗昱斐用掌心缓缓抚摸他的背脊,不时低头轻哄他。

夜晚漆沉如海,深得泛不起水纹。

天花板几经辗转反侧,周窈安总算在温柔爱语里阖上眼睫,深深浅浅跌入梦乡。

白天里,夫人们多此一举地告诉他尹致洲的喜好,相比网球要热衷一些的打猎,赛车,马术,潜水……周窈安听的时候无心,晚上却又入梦。

没有梦见网球比赛的草坪球场,抑或是赛车场,马场,再或者干脆是什么自由潜水潜点,在梦里他偏偏置身于一片狩猎场地之中。

眼前雪景空旷似白茫茫怪诞之梦,总不会是在百年不落雪的港地。

天空褪灰,积雪吸饱了深冬的冷意,攒在枝头奕奕地流动银光。

下方的山谷抱拥的栖雪一片片安睡如湖,连成无垠厚毯,代替了草甸,一片岑寂,吸纳了一切杂音。

呼吸如白雾泅在眼底,勾连的水汽濡湿了一小片干冷如岩的空气。

车辙停留在雪后的山地,再往后走则需要徒步前行。

胆小如鼠的oga们像是从几辆硬派越野里被生生倾倒出来,身形还没站稳,就被一声乍起的枪响震碎了所有理智,一窝惊鸟般急遽轰散开,要哆哆嗦嗦钻入林中逃命。

仿佛会被当成活生生的猎物追赶。周窈安看见自己的身影跟随着他们一起,想也不想便往山林腹中逃去,那里松木更稠,空气里冷意更深重,方便藏身躲避,但似乎也蕴藏着更加难以预测的危险。

可能身处梦中的缘故,周窈安在心里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尚且有闲观察,望见逃跑的身影里还有人身上穿着私立高中精致体面的校服尚未换下,因而知道自己那时应该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听到枪声不会呼吸困难,不会浑身发抖,不会过度惊厥,那么他应该还不需要真正长大。

与他们的惊惶失措截然不同,一旁一派闲适,松弛站定的少部分人显然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猎人们的角色。他们对环境很熟悉,从容自如地检查着枪械。

他们的穿着打扮偏向正式而又休闲的学院风格,时髦得体,一看便是接受精英教育的天之骄子,一副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做派。

入目个个矜贵,身高腿长,气宇不俗,尤其是他们之间显得格外冷淡的那个alpha,最为醒目,在其中参与度分明极低,却依然被充分簇拥,被视线紧紧围绕,只是简单站在那里,就似靓过杂志画报。

旁人喊他caesar或chau。他个子好高,给人带来的距离感极重,周身裹挟着雪地的寒意。

他身上穿着件barbour狩猎夹克,太过年轻俊拔,轮廓慑人的冷锐,将剪裁偏向传统的经典款式也穿得干净利落,英气勃勃。衣着分明只简单地注重了功能性,却无需刻意也自然深深吸引旁人目光。

他家里那只名字有些难记的,不知叫chasel、kyi还是rajput的阿富汗猎犬听话地待在他腿边,威风凛凛,又乖得像只血统高贵的大玩具,认定了他腿边,就别处哪里也不去。

周窈安回过头再看,已经预知了一切,洞若观火。脑海里便有些不解,仿佛在问,周窈安,你究竟在跑什么?那声乱射的枪响不过是橡胶子弹,用于驱逐震慑,又不会伤人。

况且你是唯一的,特殊的,没有谁会傻到在那个最富有话语权的人面前欺负你。

……为什么?

周窈安听见自己比现在要稚幼一些的声音在心中好奇地响起来。

周窈安漫无边际地思索,或许因为他午休时只吃你切得参差不齐的水果,让人看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端倪?又或许是他即便用不上也依然会随身携带的遮阳伞,同你对紫外线过敏的娇气肤质能扯上微妙而引人遐想的联系……太多太多,无从说起,所有人心照不宣揣测你是陪他来国外读书的小女友,羡妒好奇之余对你始终无法松懈紧绷的神经。

……他是谁?

周窈安却仿佛整个人被按下了暂停键。

凝住呼吸,始终不愿说出了然于心的名字,用最短的咒语打破禁忌,让过往锋利的喙与翼破笼而出。

周窈安不由得回头看他。

挺拔清俊的轮廓,面容在数年后甚至要更为深邃,英挺。冷峭清晰的五官带来不容忽视的侵略性,用视线缓缓抚摸,几乎一寸一寸加深了富有冲击性的冷感,拒人千里以外。学校里的人都不好意思贴往他身旁,同他撒娇卖嗲。无法如愿同他亲近,oga们娇嗔的样子总是不经意流露些许埋怨不甘。

周窈安用离别冻冷了尚未成熟的心肺,近乎漠然地想,自己其实根本不曾希冀假手于人的救赎,只要残酷地亲手抹杀最心爱的证人,一切惨剧就尚未发生。

所以他只能永远待在完美无疵的梦里,关入严防死守的记忆监牢里,除此以外周窈安再也无法允许他的存在。

高挑的alpha因旁人凑近的搭话微侧过脸,疏冷的面孔敛去了些漫不经心。

垂眼时,他的视线很静地掠过周窈安所在的方向。时间短暂停留,如同经过克制。

透过锁入高阁的回忆,短暂仅供喘息地撕开顽固封存,在梦中悄然翻看,他沉默的视线似乎带上了另一层意味。

被记忆装进过去的身体里,周窈安从羊绒帽底下淡淡地抬起眼睫。纤瘦的身体裹在尼龙外套里,不见阳光的肌肤冷白如瓷,在雪天也全副武装,围巾严严实实地封到鼻梁处。

“不要用担心的眼神望住我。”

“我们都会安然无恙的,哥哥。”

周窈安毫无留恋地收敛了凝望,跟随一片慌乱的人影向远处树林跑去,汇入林莽淹雪的长镜头里,声音在心中轻得几近默然。

呼吸声混着干涩心音,压过了雪地掩埋的枯枝败叶踩上去窸窸窣窣的寂静声响。

不管从前或是以后……即便再无法枕着心口默数彼此的呼吸入眠,或许也无关紧要,你同我总会因为时间得救的。

从松林心腹处笼过来的寒气渐渐浓郁,如迷雾扩散。周窈安纵然疲惫也不敢大口喘息,冷涩的空气仿佛掺着冰碴,径直咽下去会生硬地冻住他的肺腑。

不能再往冷意更深处涉足,周窈安体力不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喉口燎起充血时淡淡的铁锈味,呼吸愈发短促。

高大整洁的松木披着星屑般的雪光,周窈安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雪,途径处冻僵的死鹿就地深埋在雪被里,只有鹿角还执拗地支出来,斜欹进一截余光里,分外萧索苍劲。

步履愈慢,裤脚沾着层雪粉,沉甸甸而又拖沓的感觉附着在身上,渐渐在湿冷之中彰显起存在感,将足底灌得很重。周窈安终于停下身,扶住一段树干休息,由触上去粗砺的质感一道道刻入冻凉的掌心里。

他的呼吸尚未缓和均匀,还未有空分出手拍掉身上沾上的冷星,来人已经仗着体能优势,循着定位系统,不多时便将他发现,慢着步子亦轻松将他追上。

周窈安从眼底一小片呵出来的白雾里慢吞吞抬睫,费了点力气,辨认出来面前渐渐扩大的人影是新闻报道里船王许家昶的儿子,许铭曜。他左边眉峰处有一对竖刺的眉骨钉,很是醒目。

约莫二十分钟以前,在那声令人震悚的枪响突兀地落下之后,随着他们这些惊弓之鸟纷纷逃往这片雪林里,隐隐之间是他和那个冷冰冰的alpha搭上话,解释了几句什么,面上的表情在当时似是有些复杂。

来的身影是许铭曜,不是别的人,便不太可怕,周窈安习惯骑在他头上,并不怵他,刚出于警惕稍稍抬起的长睫又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许铭曜踩着及膝靴在他眼前站定,蹙着俊眉,有些不耐地冲他开口:“喂……你没事吧?小心一点啊。”

周窈安平复着呼吸,没有吭声,只是微微歪头倚着树干,默然回瞪住许铭曜,眼神里带着一点倦懒的不屑意味。

许铭曜在撞上他这尊佛以前什么时候这样吃瘪受挫过,见此更加没有好气,有些忿忿地数落他,“周窈安你刚才到底在跑什么?蹿得像只小兔仔一样快,又要连累我们一个个向你赔罪,你满意了吧?”

若不是体力告罄,周窈安已经就地取材,发挥身体的柔韧性,将雪一脚踢到他表情恶劣的脸上。

“拜托……你不是很讨厌那群看不惯你的弱鸡吗,替你出气你反倒不开心。真没见过你这样难搞的人,配合笑一下好难哦?”许铭曜嫌他麻烦又难以伺候,语气似是十分不解。

许铭曜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白痴,帮他出头能将他连同那群oga一起吓坏。有钱的疯子摆出来的阵仗无异于真人射击游戏,装备那么骇人,任谁见了都要为他创造一个无菌环境?有那种必要吗?”

“有必要啊。”霍思叡似被说服,散漫地伸手截下飞落过来的绷带卷,衔着凉烟,垂眼松松地捣鼓了几下,埋头开始给手臂上乱爬的牛鬼蛇神做愚蠢的包扎。

只余下旁边人如遭重创,面面相觑皆是不可置信:“他是不是疯了啊……霍思叡被人下降头了?”

“天啊,ray要把自己绑成木乃伊了,折损我们男模队形象。就没人劝他也考虑下朋友的感受吗?”

左右的人得寸进尺,不自量力地要求与agnes同等待遇,“既然rayond今天这么好说话,顺便也为我们把烟掐了吧?抽的什么鬼片味道,熏得人满头凉飕飕的,能不能注意点素质?”

辛辛凉凉的薄荷味,在提神醒脑上效果强劲。霍思叡充耳不闻,依然透过清爽过肺的烟雾呼吸自如,随口应道:“我没有素质的。”

霍思叡亲手操刀,将自己包得像个事故幸存者。总之是不必再担心手臂纹身污染清白人家的眼眸。

崔巍也受到“死死闭紧嘴巴”的警告,“别以为牙没被敲下来你就幸免于难了,等会在agnes面前笑的时候敢呲出牙钻你小心霍斯朗拿你榨果汁给他端过去。”

安全隐患甚至排除到许铭曜身上,肆意在其头上动土:“前人都做到这份上了,许铭曜不把眉钉拧干净了再过来不合适吧?”

“他人呢,怎么还没到?没人通知?”

“不见人影才正常。白天黑夜国内国外,yaakov在哪不是泡吧玩模特?”

霍斯朗亲自催人一句话够许铭曜被人节哀顺变两趟,再者他也没那个耐心,一个潇洒的抛物线便将手机扔给了食物链底端的崔巍代劳:“让许铭曜死过来。真死了可以别来了。”

霍斯朗手机桌面极其清净整洁,应用程序寥寥无几。崔巍低头一看,被蓦然映入眼底的壁纸美得呼吸一窒,抢夺去全部注意,差点没为惊为天人的美貌背过气。

拍摄角度意外的十分纯情,几乎有一点匆促拘谨。照片里的人剪影在偌大恢弘的宅邸里显得格外单薄,娇小,仿佛被关在笼子里欣赏的美丽藏品,被财、权、名豢养得足不出户的玻璃美人。

纤腰薄背,颔线优美。乌软的长发倾泻瀑落,雪肤细致如瓷,黑与白的对比洁净得触目惊心。眼睫漂亮得仿佛工笔细画的手笔,倒影一片寂静阴翳,莫名低落着垂下去的弧度显出待解救的忧悒。

手心缠着层叠纱布,像是被锐器割伤,无声的脆弱将人紧紧攫住,让心脏都无缘无故跟着一沉,更无法移开探寻的目光。

仿佛真的可以感同身受,从旁望着他的人如何想用上全部的力气去保护他,恨不能连呼吸也为他分担。

崔巍怔怔地看着这样漂亮的人,下意识笨拙地舔了舔嘴唇,吹不出一贯轻浮的口哨。

无意窥见少男心事的冰山一角,崔巍半晌想起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找补,语带诚恳地找死了一句:“哇,siran,我可以轻轻地吻一下你的手机壁纸吗?”

“你可以试试,”霍斯朗冷笑了一下,瞥了神经病一眼,异常和气地平铺直叙:“也可以想想还有什么别的遗愿。”

崔巍挑眉耸了耸肩,终于舍得找回正题,给许铭曜发ssa:只差你了,过来踢球。

过了一会,许铭曜简略无情:不来。

想到许铭曜此刻肯定左拥右抱,脖颈全是新鲜唇印,崔巍开始没事挑事。

胆大包天地将霍斯朗拿来当壁纸的美人照片珍藏发了过去,替人慷慨附言:“别浪费生命了yaakov,假期是拿来为这样的美人竭诚服务的。

你当夜店之王有机会跪在他腿边吗?”

崔巍发送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

来自许铭曜的电话已经猛地打进来。

崔巍为这一下如恐怖袭击般的速度愣了愣,心道这家伙脸变得未免也太吓人了?

刚按下接听,另一端便开门见山甩来枪子般的两个字,冷不丁地打得崔巍措手不及,舌头都有些打结:“地址?哦、地址,在埔头恭候。”

“……”

“什么叫玩完了?——怎么完了?”

“……”

“什么叫给他安排个包厢休息?——给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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