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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王朝211年,怡亲王班师回朝。
正值寒冬,满城素白中黑色骑兵静静走过,如同阴世的鬼兵显于人间。
亲王府的管家早早就跪在府门准备迎接主人,看到远处黑骑兵压来,立刻俯身恭敬道,“恭迎王爷回府。”
轩辕长德下得马来,将腰间重剑解下,管家立刻接过,身旁另有仆从迎上前去给战马解甲。
“父王。”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接着人群分开,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眉目与轩辕长德极为相似。
然而轩辕长德并未看少年一眼。
管家见此连忙打围场,“近日京中大比,世子力压满朝文武子弟又得了第一,完全没辱没了王爷的家风…”
“又?”轩辕长德终于开口了。
管家立刻低下头回道,“是,世子次次比试都是第一。”
“不知藏拙,锋头太利,过刚易折。”轩辕长德一连评价三句。
管家一脸的尴尬。
世子轩辕冥此时仰起了头,“儿臣有父王在身后,自是不该藏拙。”
轩辕长德此时眼神才落在轩辕冥身上,不过还未等轩辕冥回看过来,他就先移开了眼神。
“你会活的很累。”
说罢轩辕长德大步向院内走去,只是看着院中的积着落雪的枯枝,他的眼中稍显落寞,双唇微微翕动,一句话只说与了自己听,会活的像我一样累。
在他身后,轩辕冥扭头深深看了眼父王离去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又扭回头眼睫下垂盯着手心磨出的厚茧和虎口崩裂的伤口。为什么,就不能夸我一句呢?
收拾好心情,轩辕冥也跟着回到屋内,此时下人们正在给轩辕长德解下战甲。轩辕冥挥退了他们,自己走上去跪下为父王脱下腰间甲衣。
“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轩辕长德双目微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轩辕冥跪着接道,“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父王是想劝儿臣不要自作聪明。”
“看来你精于武艺的同时也没有忘了精读四书,”轩辕长德伸手按住腰间,“好了,这种事不是你该做的,退下去休息去吧。”
“儿臣当为父王尽孝。”轩辕冥并未起身,而是双手平托接住了甲衣。
“过了年你也满十八了,该成家了。”
“父王觉得有人会愿意嫁给儿臣?”轩辕冥听得此言抬头直视着轩辕长德,“嫁给一个怪物?”
轩辕长德长久沉默,背过身去。
“只有父王庇佑,儿臣才能活命,父王要赶儿臣走,就是要儿臣的命,”轩辕冥仰起头,手伸向前,“父王,给儿臣活命的机会吧。”
轩辕冥的眼中带着渴望和祈求,他不是一直都是高贵的亲王府世子。当年,轩辕长德因为宫闱私事被赶出京,八年后带着玄甲卫弑血而归,强势杀回了京城权利场。
那八年,对边疆的轩辕长德来说是以命相搏的八年,而对京城的轩辕冥来说是生不如死的八年。
身为皇家姐弟乱伦生下的孩子,所有人都不想看到轩辕冥活着,虽然他名义上世子,但只要是个有权力的人都能欺侮他。
轩辕冥永远都忘不了,那也是一个冬日,轩辕长德身披重甲,将手中利剑交到他的手中。
面前跪着的都是以前欺负过他的人,不论是官宦子弟还是恶奴豪吏,轩辕长德告诉他只要不是皇子,他皆可杀。
“只要本王在一日,本王的儿子就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孩子。”
那是轩辕冥第一次尝到权力的快感,那日他偷偷握住了父王的手,父王戴着铁手套,可是轩辕冥却不觉得凉,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被父亲保护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
“你大了。”轩辕长德半晌后说出这句话,紧接着缓慢地转过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已经等不及了。”
轩辕长德才三十四岁,面容仍年轻,但鬓间却已长出了白发。
他伸手虚虚覆上轩辕冥的头顶,“这么急着要取代父王了吗?”
“你能护我一辈子吗?”这是轩辕冥第一次用平等的身份与轩辕长德对话,“你不能啊。”
“成为玄甲卫,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活在战场,死在战场,太累了。”
“父王你坚持下来了,儿臣也可以,我可是您的儿子,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您为什么不可以相信儿臣一回?”
轩辕长德眼神落在轩辕冥发侧,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他觉得轩辕冥还没能明白。
他能在极寒之地坚持下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京中还有一个儿子要养,当年他抱着孩子孤身出宫,只有一个王爷的虚名和手中的虎符,他知道要活下去就得用命去拼,可是轩辕冥知道吗?他这个太过优秀的儿子知道那种置之死地的绝望感吗?
“儿臣是您的孩子。”
轩辕长德如同被针扎般猛然缩回手,他不愿想起当年的往事。
“你想要就拿去吧。”轩辕长德转身回了内室。
宽大的屋中只留下仍跪在那里的轩辕冥,突然他弯腰笑了声,紧接着俯倒在地,眼中缓缓有泪水流出蕴进木板缝隙。
父王,儿臣都这样挑衅您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同我对视一眼,哪怕你打儿臣骂儿臣呐,你真的从来都不关心我吗?
轩辕冥指尖扣紧了木缝,直到攥出血来,儿臣还要怎么做才好,京中大比,学院会试都是最优,儿臣真不知还要怎么做。
怡亲王轩辕长德喜好清静文雅,就是新年在府里也过的是格外平静,只是宫里岁宴他却是直接拒绝,又跟他平日不喜闹事的脾气不太相符。
过了年末,宫里传出旨意,玄甲卫统领由怡亲王轩辕长德改为世子轩辕冥。一时之间,朝野议论不休,谁也想不明白轩辕长德正值壮年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下了手中权力。
“父王。”轩辕冥跪在殿中,双手托上接过黑虎符。
轩辕长德从仆从手中取过盔甲,“起来,父王为你披甲。”
轩辕冥受宠若惊,“儿臣自己来。”
“父亲为儿子披甲这是轩辕皇室的规矩,一代传于一代。”轩辕长德为儿子系上肩甲,又束好腰带。
在动作间,轩辕冥能闻到父王身上有一股清淡的兰花味,他知道父王喜爱花草,平日也会贴身佩着香囊已被熏香入了肌理。
“那当年父王出征时可曾……”轩辕冥话出口才觉不对。
“没有,”轩辕长德知道他想问什么,“就连这身盔甲也是我自己争来的,所以……”轩辕长德伸手理了理儿子的碎发,心中那句所以不希望你受苦却没能说出口。
而是转口换了一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一定要记得打仗只是解决问题的手段而不是杀人的借口。”
“儿臣记住了。”
其实轩辕冥有很多事都不清楚,他不知道他的父王当年是按照下一任帝王来培养的,从小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仁政爱民,也不知道当年轩辕冥生下就该被溺死的,轩辕长德为救他几乎是丢去了半条命。
轩辕长德当然爱自己的儿子,只是他对于亲情二字实在是太怕了,他不敢往前迈就只好往后退。
从小被教育仁义,却为了活下去而杀了太多人,轩辕长德觉得自己是该到赎罪的时候了。
可是,自轩辕冥去了沙场了,胜仗的消息就不断传来,杀敌三万,破城十座这样的消息数不胜数,自父亲轩辕长德的战神称号后,轩辕冥也有杀神的名号,眼看即将衰败的轩辕皇朝慢慢开始站起,再一次展现出泱泱大国的恐怖威势。
但轩辕长德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太高兴,当年那场祸事的确是把他的人生给毁了,从他身上看不到什么沙场将军的杀气,反而是一种看破人生的淡泊感。他不喜财色,除了侍弄花草,也的确跟个出家人没什么区别了。
又到了一年冬末,这一次是轩辕冥班师回朝,因为是少年为将,根基尚且不稳,需要先去宫中述职。
就在轩辕冥款步进宫,却在路过御花园时看到了自己的父王。
他的父王就站在一棵腊梅树下,正在抚摸一个宫装少年的鬓发。
那是轩辕冥从未在自己父王脸上看到过的神色,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那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柔和眼神。
正这时,那宫装少年转过头,他的脸正和轩辕冥长的一模一样。
刹时,轩辕冥就明白了那人的身份,是他的同胞弟弟,当年事发时被留在宫中抚养的轩辕明。
一个冥,一个明,同音不同字,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轩辕冥一下攥紧了栏杆,手在微微发抖,张口欲言,却是喉头发紧,他伸手抚住喉咙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弟弟,哈哈,当年我与恶狗争食,你却是在皇宫锦衣玉食,我在战场以命搏杀,你在宴会轻敲玉箸。
我从未嫉妒过你什么,反而我同情你,因为你没有父王陪在身边。
然而为什么,别人喜欢你也就罢了,为什么连父王也跟疼爱你?你这个善良无能的草包,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凭什么与我抢那么一点点的属于我的父爱!
“世子爷,您没事吧?”
轩辕冥大口喘着气,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努力扭头看向那棵腊梅树,他只在乎一点,他的父王有回头看他吗?
哪怕只是一眼呐。
“世子,您醒了。”侍从的声音响起。
锦帐中的轩辕冥睁开了眼睛,猛坐起身挑开了帐子,手撑床沿探身问道,“几时了?”
“回世子,已是酉时。”
“服侍我穿衣,我要去给父王请安。”轩辕冥急切地道。
侍从连忙磕头,“王爷传话来,让世子您好好歇息,今日不用去侍奉了。”
“你说什么?”轩辕冥眼睁大,似是不肯相信,站起的身子又重重地坐回床上,凌乱的黑发散在额前,手指抓紧床被。
侍从再次道,“王爷说世子不用……”
“不可能!”轩辕冥突然抓住床上的玉枕猛然摔在地上,“父王不会这样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侍从跪在地上,身子抖抖索索,想不明白世子为什么会生气。
还不止,轩辕冥又站起身,身一歪将床边的架子推倒,架上的玉如意触地瞬间断裂,洁白玉屑崩洒一地。
“为什么?”轩辕冥身扑在桌上,往下一扫,桌上金玺,墨砚掉落一地,雪白的寝衣也沾上墨点,“为什么对他笑?”
碰,青瓷花瓶碎成几十瓣,尖锐的碎瓷朝上,轩辕冥赤脚毫不在乎的踩上去,似是根本就不感到痛。
“为什么不看我一眼?”轩辕冥垂下头,泪滴下来,染湿衣襟,又抬起头,一抹脸上泪痕。
屋外所有的仆人纷纷跪下,随着一声尖利的“王爷到。”
木门推开,一道白色人影进到屋内。
“你在发什么疯?”冷漠的声音传来。
轩辕冥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连忙用衣角细细地擦去泪,勾起笑来看向轩辕长德,“父王。”
他跌跌撞撞地往轩辕长德这边走来,脚底被碎瓷划伤,在身后留下一个个的血脚印,可是轩辕冥却笑的是那么开心。
轩辕长德看着自己的儿子,脸冷下来,这满屋的狼藉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最恨的人,“不要学你母亲发疯,只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父王?”轩辕冥停下来,呆愣着看向轩辕长德,幅度极小的摇着头,抿着唇,不确定地问道,“您说什么?啊?”
“如果活不下去就去死啊,不要麻烦别人,觉得自己砸一砸东西就会得到关心,果然是被惯坏了。”轩辕长德吩咐身边的管家,“世子今天砸了多少东西都从他的月银里扣。”
父亲眼中的厌恶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轩辕冥心中,疼的他不能呼吸,可是就算这样,轩辕冥也要扯出笑,跪下来伏下身,“儿臣知错,父王千万不要因为儿臣而坏了心情。”
轩辕长德眼往下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自从有了你,本王没有一天的好心情,既然知道自己毁了别人的人生,就不要再想着去奢求什么了,因为像你这样怪物都能活在世上,就应该好好感谢上天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浸透毒的利刃,刺的轩辕冥遍体鳞伤。
轩辕长德不一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把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对轩辕冥的母亲,自己皇姐的恨一并宣泄出来。
“儿…儿臣…”
“本王不想再听到任何嘈杂声,你要是觉得王府装不下你了,就滚回宫去,”轩辕长德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只用余光扫着轩辕冥,“反正你也是被那里扔出来的,不是吗?本王的好儿子?”
说这话的时候,从轩辕长德身上散发出一种极为强悍的威压,是那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诸侯将相皆不放在眼里的不屑。
虽然身上穿着单薄的白衣,身上还散发着幽雅的花草香,但你不会怀疑,只要他想就能提剑踏平皇城,那种骨子里血腥味并不容易遮掩。
跟沉淀多年的父亲比起来,做为儿子轩辕冥有一种继承自他母亲的疯狂。这种疯狂偏执来自于他们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在抱有这种幻想的时候他们看起来是正常的,而一旦有人出现打破了他们的美好梦想,他们就会陷入剑走偏锋拉着人同归于尽的疯魔。
巧合的是,当年轩辕冥的母亲会突然发疯是因为的双生弟弟,轩辕冥如今也是因为自己的双生弟弟。
或许就像百年前一位巫师说过的,双生子是这个皇朝最大的诅咒。
“父王他睡了吗?”
轩辕冥已经换下了寝衣,内着月牙白绣金红鲤鱼的长袍外罩青色连纹鹤氅头上是同色玉冠,温雅俊秀如画中走出的仙人。
如今已是戍时,正房只有一盏微黄的烛光,老管家候在门外,看到轩辕冥过来,连忙躬下腰,低声道,“刚传了茶,此时应该还未睡下,需要老仆通报一声吗?”
“不了,”轩辕冥从身后侍从手里接过食盒,“我进去放下就走,不打扰父王了。”
谁知轩辕冥刚推开门,歪在塌上的轩辕长德就看了过来。
“有事?”轩辕长德只是瞥了他一眼,视线就落回到了手中书上。
“儿臣来给父王赔罪,”轩辕冥揭开食盒端出里面的汤饮,跪下双手平送,“这是瀚海送的老参,儿臣用文火炖了一个时辰才敢端来,给父王暖暖身子。”
轩辕长德翻了一页书,毫不在意道,“放下,出去。”
“这山参难得,儿臣想服侍父王喝下。”轩辕冥仍跪在那里。
轩辕长德放下手中书,抬起眼,“你要看着本王喝下去?”他坐直身子,靠近,手笼住了碗沿,“本王的好儿子,是真等不及了?这汤里放了什么让你一定要看着本王喝下去?”
轩辕冥垂下头,“儿臣只是担心父王身体,并无任何不轨之心。”
“抬起头!”轩辕长德呵斥道。
轩辕冥抬起头,轩辕长德紧盯着他的双眼,突然笑了。
他接过汤碗,仰脖灌下一口,清亮的汤液顺着修长的脖颈流下,然后轩辕长德紧视着轩辕冥的眼睛,将碗倾斜,剩下大半碗参汤全部泼下。
“本王是老了,可还用不到这东西来补身子。”轩辕长德手松开,玉碗掉在地上碎裂。
轩辕冥俯下身,将碎掉的玉片一片片捡起,“这人参头有三须耸立,玉髓凝脂,蕴含灵气,是难得一见的参王,儿臣真的只是想孝敬父王。”说着他拉过轩辕长德的手,低头舔去那手心残留的汤液,“儿臣若有不臣之心,就连儿臣一并毒死好了。”
轩辕冥说话时双眼泛红,泪欲落不落含在眼眶中,手指被玉片划伤,渗出血丝。
“起来,”轩辕长德的心软了,“这些事交给旁人处理,别在地上跪着了,天冷,对腿不好。”
“多谢父王。”轩辕冥站起身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轩辕长德忙伸手揽住他的腰,“还跟个孩子一样,这参王是瀚海送来的贡品吧,还没进宫就让你给截了。”
“宫里又不缺这些东西,只有儿臣这种被皇宫扔出来的才稀罕,儿臣这没人要的狗刚叼回来一点好东西就想着给父王,眼巴巴看着,反而被踹了一脚。”轩辕冥拧着衣带,眼角越发红,“父王说的那些话,不是要逼死儿臣吗?”
轩辕长德忍不住伸手捏了把轩辕冥的脸,“跟本王小时长的真像,以往总觉得你太锋芒毕露了,今日难得这番小孩子心性反而蛮讨人疼的。”
“那父王多疼一疼儿臣。”轩辕冥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今日穿的这一身很衬你,看来清雅的颜色也很配本王的世子,那件雪狐裘就赠你了。”
“只有这样吗?”
“本王的世子还想要什么啊?难不成要本王吗?”
轩辕冥俯下身,头靠在轩辕长德的膝上,“儿臣这一年征战在外遇到很多事情,希望父王能给儿臣解惑。”
“那便说给父王听吧。”
父子秉烛而谈,直到深夜,轩辕冥靠在轩辕长德的膝上睡了过去,轩辕长德抚着自己儿子的脸,慢慢摸过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眼,不由叹道。
“或许,本王真把你看成了曾经的自己,希望你能替本王做个仁君,可是本王又怕你身上那另一半的血。”
说着,他打横抱起了轩辕冥朝着里屋走去,门外仆从听到声音进来收拾。轩辕长德只是轻轻嘘了一声,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亲自为轩辕冥解衣,将人揽在自己怀里共度了一夜。
第二日,天刚亮,轩辕冥就带人去了宫中,今日天下着小雪,他特意穿上了新得的白狐裘,刚进宫门就朝着御花园而去。
“给我挖。”御花园内,轩辕冥看着那株腊梅树命令道。
身边的甲士们立刻上前挖起梅树,周围宫人围成了一圈,却没人真敢上前制止,谁都知道如今轩辕王朝真正的兵权就掌握在这怡亲王父子手里。
远处气质温和的少年听到这边的喧哗,走来想要看个究竟,不巧刚走近就和轩辕冥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今日都是穿的白狐裘,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是天差地别,一个温雅惹人怜爱,另一个噬血令人恐惧。
“竟然穿的这么相像,真是让人厌恶,”轩辕冥几步走过去,拔出腰间匕首,划破手心将血抹在了轩辕明的身上,“你以后不要再穿这件狐裘,一件衣裳只能一个人穿,多一个就显得掉价了。”
轩辕冥说话间朝旁伸出手,侍从立刻递上了一件白兔毛斗篷。
他亲自为轩辕明解去披风,再将兔毛斗篷给人披上,“这位公子,以后你最好跟兔子一样乖乖窝着,要是冒出头可是会被狐狸吃掉的哦。”
“你,你也太放肆了!”另有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位明公子可是长公主的儿子。”
“哈哈哈哈,”轩辕冥耸耸肩,“长公主?怪不得这么惹人厌,原来是子肖母啊。”
这时,甲士过来禀报梅树已经挖出了。
轩辕冥笑容收起,昂着头,“连地上的花瓣一并扫了带回去,”然后他看向轩辕明,“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没人争,但是有些不是你的,你要敢碰,我一定变本加厉的夺回来。”
直到他们走出去很远,花园里的轩辕明才回过神来,“他究竟是谁?怎么会这么嚣张?”
宫人咬牙愤恨道,“公子别怕,这件事我们告诉公主殿下,等着殿下治他们的罪吧!”
凤藻宫内,居上位的女子身着宽袖凤纹串花外袍内围水红色印花洒金襦裙,头上四凤掐金步摇,凤嘴中的东珠坠在眉心轻轻摇晃。
“公主殿下。”
听到宫人呼唤,轩辕长宁睁开眼睛,朝着身旁随意道,“今日怎么没把晟儿带来啊?”
她左手下位坐的是当今的王皇后,穿着比起轩辕长宁要朴素许多,听到问话,垂眼道,“晟儿近日感了风寒,妾身怕病气会渡给殿下。”
口中这样说,皇后的手却掐紧了腕上佛珠,轩辕晟是她的第三个儿子,前面两个一个胎死腹中另一个半岁夭折。皇后知道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女人在背后搞鬼,可是她家世微弱,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吞。
“小孩子还是要多吹吹风。”轩辕长宁眼又半闭起。
皇后指甲在手心掐出深深的印记,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拿起茶盏砸在轩辕长宁脸上,“殿下说的是。”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时,从殿外快步走进一个宫女,近到身前,俯身将御花园中的事禀报给轩辕长宁。
此时轩辕明也从外回来了。
“轩辕冥?他还活着?”长公主坐起身,招招手让自己儿子过来。
“殿下忘记了,今年大破敌军勇得十城的就是这位小殿下。”侍奉在身旁的嬷嬷道。
“原来是他,”轩辕长宁拉过自己儿子的手,“一点小矛盾罢了,主君跟臣下哪有不起纠纷的,明儿不要往心上去。”
说着,轩辕长宁解下轩辕明的兔毛斗篷,随手丢在一边,同时对着在后面捧着沾血狐裘的宫女吩咐道,“把这件脏了的狐裘,连带着库里的七宝玉冠,进贡的两盒东珠一并给怡亲王世子送去,御下之道就要有奖有罚。”
“母亲,”轩辕明咬着下唇,略带犹豫,“那位世子,怎么同我长的那般像?”
“明儿想多了。”
王皇后在旁边看的连连冷笑,掐紧的手也松开些,心里暗想道,长公主你害了宫中那么多皇子,不就是想让你的儿子继承皇位,别到最后兄弟相争,算计到头一场空。
雪渐渐停下,怡亲王府,轩辕长德披着外袍在院中修剪着花枝,这时院外有人禀报,说宫里派人送了赏赐,还请王爷去参加今晚的宫宴。
“不去,让他们滚。”轩辕长德剪去一根细枝。
宫人硬闯而入,将托盘顶上,“这是长公主殿下赏的玉冠,还请王爷过目……啊!”
一道狠厉的鞭影从旁袭来,鞭稍落在玉冠上,瞬间精美的玉冠连着金盘一并断裂,落在雪地上被白雪浸湿。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闯我亲王府了,绿蚁、曲生还不把人给我打出去!”院外踩着积雪,一个身着黑金大氅的少年走进来,手腕一收,长鞭如蛇般缩进他的袖里。
“你,你,”那宫人吓坏了,蹲坐在雪地里惊恐不已,“这可是长公主的赏赐,…啊!”
又是一鞭,那宫人白胖的脸上多出一道血痕。
“就算是当朝皇帝,擅闯亲王府我也一样打,来人,把这不分尊卑的狗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你们敢!”那宫人急了。
这时一直在安静剪花枝的轩辕长德开口了,“行了,临近年关就不要造杀业了。”
宫人如遭大赦,连忙跪地磕头,“多谢王爷…”
然而轩辕长德接着道,“六十大棍,拖下去,撑不过去了就把尸首丢回宫里。”
“王,王爷?”宫人抬头惊愕不已。
“府里的下人也该清一批了,连门都守不住。”轩辕长德朝旁伸手。
轩辕冥立刻过来,“我已经让绿蚁和曲生在营里找些老人过来了,父王,镇寒江督军昨日送来了一对熊掌,儿臣专门请了厚德福那位善烹熊掌的厨师,涂了蜂蜜在火上煨了一天了,父王赏脸尝一口?”
“大荤大腥,太腻了。”轩辕长德看过来,“昨天山参,今日熊掌,本王想吃些白塔寺的素糕。”
“儿臣即刻去办。”
“算了,”轩辕长德喊住他,“那里只有晨日供佛时会做,现在已经晚了,就不要去打搅人家了。”
“没事,”轩辕冥笑道,“儿臣每日清晨都会将京中各铺的小吃都置办一份,让厨房去热一下就可以了。”
“不用了,本王又不想吃了。”
轩辕冥惊讶地转头,“为什么?是儿臣哪里做错了吗?”
轩辕长德站起身,白色的长袍搭在肩头,“人总要有些缺憾,太过完美反而像假的了。”
注视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轩辕冥默默握紧了手,这时一个仆从小心翼翼地跪下,磕头道。
“宫里来的请柬,邀世子爷参加宫宴,”然后仆从声音更小,“长公主想要见一见您。”
茫茫雪地中,轩辕冥似哭似笑,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荒唐感,十九年的不闻不问,现在突然说要见自己。
轩辕冥知道自己应该把那张请柬撕个粉碎,可是心一下一下的在跳,很轻很缓的,但轩辕冥能听到他身体另一半的血在慢慢沸腾。
雪又下了起来,轩辕冥就那样站了许久,直到一把伞从上空罩住了他。
“你想去就去吧,不让孩子见母亲这是不公平的。”
“那不让孩子见父亲也是一样的吗?”轩辕冥沾上雪花的睫毛微微颤动,“父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见弟弟的吗?还是说是更喜欢弟弟,才会去见他的?”
“你知道了?”炫耀长德撑着伞道,“你的双生弟弟他被保护的很好,见到他会让本王感叹这些年没能照顾好你。”
“我不需要被保护。”轩辕冥攥紧了手中的请柬。
当晚,在宴会上的轩辕冥完全像是被孤立了,怡亲王不喜结交官员,没能给轩辕冥留下太多官场势力,而轩辕冥自己也不需要,他知道那些文官表面谄媚私下都会厌恶他的出身。
行走在皇宫里,两侧是高大的朱红宫墙上罩金色琉璃瓦,细雪从黑夜中不停飘落,两排的宫女太监见到轩辕冥立刻退至墙角低头行礼。
身后的太监弓腰为他打着伞,轩辕冥走在这宫墙间,格外寂寞。
突然,一只白猫从墙上窜下,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道旁跳出,“小宝,抓到你了。”
身着金色夹缎小袄的少年笑的很开心,眉眼间都是温柔的善意,在这寒冷的雪夜中如一只悠悠燃烧的蜡烛。
少年身后的宫人急忙跑过来,为他擦手的擦手,撑伞的撑伞,还有一个宫女忙将手炉塞进他的手里,生怕这位主子冻到了。
才注意到轩辕冥的少年抬起头,眼中的笑意还未收回,看到轩辕冥他似乎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我记得你是……”
“让开,你挡到我了。”轩辕冥冷漠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们主子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一个宫女忍不住责备道。
“雪影,住嘴!”另一个宫女开口制止,立刻跪下,“奴婢邀月见过世子。”
轩辕冥没朝她们看一眼,大步朝着凤藻宫走去,反而是那个一身锦绣的轩辕明抱着猫跟在他的身后。
“原来你是皇叔的儿子,”轩辕明很小心地伸手捏住轩辕冥的一点袖子,“你和我长的好像啊,我们是不是还有其他关系?”
轩辕冥手一挣将衣袖从轩辕明手里拽出,“你想多了。”
“有吗?”轩辕明脸上笑容不减,“可是你叫冥,我是明,你不觉得这很巧吗?按照皇室规矩,我们这一辈是日字辈,可是你的名字一点都不像和光明有关啊。”
“你的话很多。”
“那我应该叫你哥哥还是弟弟?”
轩辕冥一下站住,转过身,嘴边缓慢扯出一个笑,“你应该唤我堂兄,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沾上关系。”
“为什么?”轩辕明松开手让白猫跑掉,“是因为大家都更喜欢我吗?比起阴沉的哥哥来说,父亲也会更喜欢我的吧?那日你晕倒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轩辕冥猛然拽住了轩辕明的衣襟,“你的话真的很多,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掉。”
“哈哈哈,”轩辕明笑的仍旧温柔,“我们究竟是谁在多事啊?”他嗤笑一声,一根根掰开轩辕冥的手,“那件狐裘是太傅送我的礼物,却被你给毁掉了,提醒你一点,那是会试榜首才有的奖品,你不打算道歉吗?”
“我不是已经给过赔礼了吗,离我远点。”轩辕冥放开他,转身继续走。
在他身后,轩辕明站在那里,发梢沾满细雪,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突然他喊道,“这么多年,哥哥在宫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互相取暖?我们才是世界上最亲的啊。”
“不是,”轩辕冥此时已经抬脚上了台阶,当他转过身时就是从上方俯视着自己的弟弟,黑色大氅在身后扬起,上绣的四爪金蟒随风缓缓浮动着身体,“就算流着一样的血,我也绝不会跟废物做兄弟。”
炉中的香烟浓浓升起,轩辕冥刚踏进殿内,先注意到的就是坐在上位的那个女子。
她已卸去残妆,斜堆慵懒髻,手撑脸侧发戴海棠花簪,完全一副美人酣睡的模样。
明明没有过多装饰,可你就是会下意识地将视线停在她的身上,等到好半晌才会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宫妃。
“臣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和长公主殿下。”轩辕冥单膝下跪行礼。
上位的轩辕长宁看过来,“真是懂礼数。”
“不知殿下唤臣来有何事?”
“自是好事。”轩辕长宁坐起身,手搭在桌上,那里有高高垒起的画卷,她手一推画卷滚落在地,娟纸展开上面是各具特色的美貌女子。
“听说你今年也有十九,也该娶妻了,趁着这次机会不如就把终身大事给敲定了吧。”
“臣还不想……”
“大学士赵伦的女儿就不错,”轩辕长宁自顾自地说道,“今年刚满十六,长的如花似玉,聪灵明秀,又是书香门第,两相文武结合自是再好不过了。”
还没等轩辕冥再开口,下座一位宫妃就先说话了,“臣妾的那位妹妹从小体弱恐怕受不了此等皇恩,不过臣妾有位庶出的妹妹也待字闺中,与世子也是年龄相配。”
“德妃娘娘,人家可是怡亲王的世子。”有位妃子忍不住道。
德妃抬起下巴,“臣妾的妹妹身家清白,也没什么配不上的。”
听这宫里的讨论,轩辕冥此时才真明白了今晚被唤进宫的原因,不过是由那些自诩高贵的人明里暗里的贬低他罢了。
“怡亲王没有王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战功赫赫得公主赐婚,也算嘉奖。”
这种话钻进耳朵里,听起来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在笑他是个母不详的野种,能有人帮忙张罗婚事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轩辕冥跪在那里,心中一片茫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自己血缘上的母亲,可是他看到的是什么,是一个略带笑意的眼神。
那一刻,轩辕冥彻底失望,那一点点对母爱的期望也生生被掐灭。
就连站在身侧的轩辕明都看不下去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先被自己的母亲打断。
“世子选好了吗,选好了本宫可就要拟旨了。”轩辕长宁手撑着桌面,身子微微俯低,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势看向轩辕冥。
御下之道,有奖有罚,我奖你了珍宝,就要打碎了你的骄傲。
从当年轩辕冥被抱出宫的那一刻,轩辕长宁就再没把他当儿子看过,此时的轩辕冥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把有点刺手的工具需要好好调教一下。
没听到回答,轩辕长宁坐直身子,那种压迫感瞬间消失,“既然世子没有异议,那就拟旨吧,大学士赵伦的女儿赵……”
见轩辕长宁卡住,德妃立刻提醒道,“赵蕊。”
“…赵蕊,憨直可爱,就封为世子妃……”
“本王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儿媳?”
殿门被人猛然踹开,寒风从外呼啸而来,轩辕长德的披风被风吹起,笼在身后如同带着满天风雪走进来。
上位的轩辕长宁吓了一跳,从座上站起,动作太大发间的海棠簪掉落在地,两旁的宫妃也皆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声音。
殿中的烛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跳跃不止,轩辕长德走到正中,手搭在轩辕冥的肩上洁白的披风几乎将人整个罩住。
“怡亲王,这里可是后宫,你怎么能擅闯,而且宫门应该已经落锁…”轩辕长宁略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捂住嘴,“难道你…,你用了先帝给你的宫牌?”
“皇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会做戏,”轩辕长德看着她,发出一声冷笑,“也一样的只顾自己,令人作呕。”
说着他转向那位德妃,嘴角的笑更冷,“什么大学士,不过山东盐贩之后,什么书香门第,不过卖女求荣之辈,这样的家世都能坐在这宫中对他人评头论足,果然是蛇鼠一窝,还分起高低贵贱来了。”
这是轩辕冥第一次见自己父王说话这般刻薄,以往不论他怎样生气都有努力克制自己,然而这次,轩辕冥甚至能感觉到父亲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都在颤抖。
“轩辕冥,跟我走。”
跟十年前一样父亲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父亲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一白一黑两个人走在宫道中,两色斗篷被风带的朝后扬起,宫人提着宫灯快步跟在后面,可还是没能跟上这父子俩的脚步。
血红宫墙在两侧慢慢倾下,枯树上有乌鸦发出呱的刺耳鸣叫,轩辕长德的心跳个不停,手心慢慢沁出冷汗。
轩辕冥发现父亲的手越收越紧,指尖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于是轩辕冥反手握住了父亲的手,往内一拉将父亲抱在怀里,黑金的大氅裹住了雪色的披风。
“父王,儿臣在这里。”轩辕冥拢住轩辕长德的双手。
轩辕长德头靠在儿子肩上,大口呼吸着寒夜冰冷的空气,慢慢平息着自己。
“抱歉,本王早就知道她是那样的人,竟然还让你来见她,”轩辕长德努力这样说,手攥紧了轩辕冥的衣襟,“你不会离开了吧?”
“父王?”
“本王很害怕,本王梦到你走了,留本王一个人在雪地里,本王梦到这座皇宫,梦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可是没有你,什么也没有。”
在轩辕冥想要搂住父亲的时候,轩辕长德松开了手,转身继续朝着宫外走去,身后的宫人们此时也赶到了,温暖的烛火在身侧燃烧,刚刚发生的事好像只是轩辕冥的一个幻想。
“下回不要自己一个人进宫了,”在踏上轿辇前,轩辕长德侧头说道。
“是,儿臣知道……”轩辕冥看着伸到身前的手,格外诧异,“这…”
“上来,同本王坐在一起。”见轩辕冥没有反应,轩辕长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人带进轿内。
刚坐上去,轩辕冥就被塞了一个食盒。
“白糖糕,”轩辕长德看向窗外,注视着一片片的雪花飘落,“宫宴是什么滋味本王也体会过,根本吃不饱。”
“父王是为了儿臣才专门来的宫中吗?”轩辕冥扣紧食盒。
“那还能为了谁,”轩辕长德视线转过来,“本王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养在身边,本王只得了你一个,至此一个。”
轩辕长德的眼慢慢闭起,或许是刚刚跑的太急,几缕发丝从发冠中垂下,搭在额前,为他添了几分脆弱之感。
轩辕冥看着这样的父亲,忍不住伸手想要环住他,然而才刚触到轩辕长德的身体就被推开了。
“别碰我!”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在角落,双手环紧了自己,轩辕长德紧咬着牙,眼中带着对所有人的不信任,外面寒风吹着轿帘。
布帘被掀动的嗦嗦声刺激着轩辕长德的神经,他突然地支起身伸手将轿帘紧紧攥住往下拉,同时另一手捂住了耳朵,仿佛用这种方式能让他彻底与整个世界隔绝开。
“都离我远点,别过来!”
雪夜,一些不好的记忆慢慢自大脑深处苏醒,轩辕长德将自己抱的更紧,就如当年那样什么都不闻不问,只要没听到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用这种保护着自己。
“父王,别怕。”轩辕冥在一侧,张着双臂想要抱住轩辕长德,可是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