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令人犯困的午后,荧找了个树底靠着坐下,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看孩子们摆弄耕地机。
这几天晚上她都没怎么睡觉,以至于白天老犯困,就连空都有些担心了,看来还是要提高办事效率尽早赶回家多眯一会。
家…荧怔了下,原来她已经下意识把那里当做家了吗,也是,有哥哥在的地方,不就是家吗。
哥哥…最近似乎又忙了起来。
“殿下!你又在偷懒!小心老师跟王子殿下打小报告,让他回家打你屁股,”小同桌见荧摸鱼,也跟着溜了过来紧挨着她坐下了,“我刚才路过食堂,闻到有咖喱的味道!殿下今晚回家吃饭吗?”
“不回了,”趁实训老师没留意这边,荧偷偷把带来的零食分给她,“我哥最近忙。”
忙到连打她屁股的时间都没有了。
那位实训老师其实对她诸多违反纪律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背着老师开小差这种习惯已经是刻在身体里的本能了。
这所学校里的教职工其实并不多,除却第一天的那位负责文化课的老师和宿管,就只剩下教农业和机械的实训老师了。
除了文化课老师是干着老本行,其他两位大灾前都从事着别的工作。
并非上面不舍得拨人手下来,而是现在的坎瑞亚压根就没剩多少国民了,能凑出这么个草台班子已经很是奢侈。
原本那么庞大的一个国家,现在的人口都能与蒙德主城常驻人口基本持平了。
“殿下也爱吃这种点心吗?我妈妈以前也经常买给我吃!”小同桌怀念地看着手心,“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过妈妈了,真奇怪啊…明明前不久才见过面……”
哪怕记忆在五百年间不断被重置…这些孩子也还是会有所察觉吧,他们只是太过于懂事,早已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事不让大人担心。
上次被亚尔伯里奇卿投喂过这种点心后,荧也去商店里买了同款,昨天见戴因和凯亚时给他们各带了一份。
荧本以为戴因听完坎瑞亚现状后能从中得到一丝安慰,他却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自己一心想要守护的人民,在他们最需要的他的时候,他没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反而是那个已经反目了的故友在一直照顾着他们。
这个真相似乎比哈夫丹在眼前消逝给予他的打击还要大。
至于凯亚,他只将这份点心当作普通的伴手礼惊喜地收下,声称要搭配上最好的酒来品尝这份来自故国的特产。
「凯亚小时候没有吃过这种点心吗?」
她这样试探过他。
「也不是所有亚尔伯里奇都是能吃得起高级点心的贵族啊,或许我只是某个没落旁支也说不定呢?」
…她看起来和戴因一样好骗吗?
不过既然凯亚不愿意提起,她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了。
“你的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荧不擅长撒这种谎,只能生硬地安慰道。
如果在神罚降下之前战死,或许她早已进入了地脉的轮回中。
那些存活下来的纯血坎瑞亚人又去了哪里?既然饱受诅咒折磨不老不死,就绝对不止剩下新城区里的这点人。
关于坎瑞亚…需要探索的秘密还有很多,一提到这些事空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任她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说。
空刻意让她每天接触到坎瑞亚最美好,最充满希望的地方,而它负面阴暗的那一面,则由他独自面对。
以往小同桌听了这话后,定然会回以一个灿烂坚定的笑容,可今天,她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将脸埋在了膝盖间。
相处了一段时间,荧从没见小同桌有过这么消极的情绪。
“殿下,你可以…抱抱我吗?”
过了一会,荧听见她小小声地问了句。
她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就将小同桌揽入怀中。
软乎乎的身躯,跟一团猫儿似的。
胸前传来一阵细微的颤抖,怀里的小家伙像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还尚未学会离别,就已经「失去」。
几年前,独自一人从荒野中醒来,荧也曾这样彷徨无助,恐惧不安过。
自出生以来每天都形影不离的哥哥,在那之后只有在梦里才能再相见。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的小同桌,就听见怀里闷闷地传来一句:“殿下的怀抱没有我妈妈软……”
这小鬼…!
荧遏制住了把她从身上揪下来捏脸的冲动。
“…但是,很温暖,我第一次见到殿下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小同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怀里,“对不起,让殿下担心了。”
“道什么歉,谁都会有偶尔低落的时候,”她拍了拍小同桌的后背,“快回去上课吧,明天机械考试你不是还说要考满分吗?”
“那是当然,妈妈可是坎瑞亚最优秀的机械师之一……”小同桌自豪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她惊慌地看向操场上其中一台耕地机,“殿下!你看那台耕地机…好像不对劲!”
荧循声望去,只见一台耕地机无视休眠指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抖落了好几个正在它身上拆解零件的学生。
平日里这些大家伙温顺得让她都快要淡忘了那些被它们追着打的经历,差点就以为它们不会攻击人了,这是…失控了?
实训老师手忙脚乱扶起摔在地上的孩子,她也头一回遇到这种状况:“大家立刻回教室,不要在操场逗留!”
然而,她光顾着疏散学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台耕地机闪烁的眼睛。
不好,这大宝要开始发射导弹了。
荧想都没想,上前推开了实训老师,主动吸引了这台耕地机的火力。
她不打算在这次事件中暴露自己目前真正的实力,只能赤手空拳硬扛这次伤害了,反正她也不会怎样,顶多骨折,老师要是受伤了,孩子们都会难过的,荧也不忍看到这位尽职温柔的老师出事。
以前也没少被这些铁疙瘩打中过,只是有点疼而已,徒手拆大宝什么的,她最在行了。
一道透明的屏障忽然出现,为她挡住了袭来的所有伤害。
与此同时,那台失控的耕地机只在一瞬间便化为了齑粉。
烟尘散去,空脸色阴沉地站在她身前,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心中滔天的怒火。
他的目光急切地落在妹妹身上,见她只是头发乱了些才稍稍放下心来:“你留下安抚受惊的孩子,我去处理些事,一会就来接你回家。”
荧点点头,借着实训老师的手站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失职了!”实训老师也被这突发状况吓得不轻,愧疚到都快要哭了,“我记得已经把那部分零件都拆掉了,怎么还会…一定是我没检查好!”
“没事,刚才我看到有几个小家伙摔了,老师你还是先回教室看看他们有没有摔到骨头吧,我去医务室拿药和胶布。”
荧再抬头要去找空时,已经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她直觉这件事并不简单。
“殿下,如果臣没记错的话,「救国会议」并不在教团职权范围内。”
亚尔伯里奇对王子殿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这件事毫不意外。
“亚尔伯里奇,你在试探什么?”
一向理性的殿下如今连敬称都给省略掉了,想必是他妹妹那边发什么了什么事让他气得不轻。
亚尔伯里奇叹气:“臣就算要做什么,也不会选在学校那种地方。”
没有人比他还要更清楚学校对于坎瑞亚人的重要性,如果他们都不在了,它就将是坎瑞亚文明最后的「火种」。
只要还有希望,坎瑞亚无论被「熄灭」多少次都可以「复燃」。
“臣偶然听闻,近来巡逻的使徒总能见到殿下深夜外出。”见王子殿下冷静了下来,他补充了句,“寻回至亲固然值得喜悦,但还请殿下切勿忘了大计。”
“…我去哪里,难道还要向「救国会议」报备吗?”
空不耐烦地敷衍道,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这种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还用得着他来提醒?
…至少,她还知道要回家。
既然不是「救国会议」这边出的手,在弄清楚事情真相前,他的视线更不能离开她身边了。
“哥哥!”
荧还没走出教室,就看到空站在走廊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学了?”空回过神,对她笑了一下,“孩子们都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个小家伙跑的时候太急了崴了脚,已经给他上过药了,就是那个叫苏尔的孩子。”
“走吧。”空点了点头,顺手接过她用来装零食小说的书包。
他直到现在心里还有些后怕。
要不是他今天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回来得早,又恰好撞上那一幕,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那台耕地机被人动了手脚,换上了足以致命的攻击部件。
“哥哥,你生气了?”
察觉到空一路上异常地沉默,荧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空语气波澜不惊。
完了,这反应绝对是生气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里这么多孩子,伤到就不好了,”她连忙讨好地挽住哥哥的手臂晃了晃,“再说我皮糙肉厚的,被打到了也不会有事的。”
“…但我会有事,我会担心,会心疼,会后悔。”
这些年他没少从部下口中听闻她的那些壮举,但再次亲眼看到她遭遇危险,空只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我不会这么莽撞了,这次是意外啦,”荧耍赖地将自己挂在空后背上,故意转移着他的注意力,“我肚子饿得走不动了,哥哥背我。”
“你真的有好好听进去吗……”空摇了摇头,蹲下身让她爬上了自己的背,“今晚想吃什么?”
“咖喱!烤肋排!炸鱼薯条!奶油蘑菇汤!黄油鸡!松茸酿肉卷……”
她如数家珍般地报出菜名。
“那你要进厨房帮忙,不然等我一个人做完都能当宵夜了。”
这么多,她就算吃得完他也要提前准备好消食的胃药了。
“好——”
“…我差点就以为那只海獭就是那维莱特的真身,还跟它打招呼,真的太像了!”荧说了半天身边都没有回应,她有些不满,“哥哥,你有在听吗?”
“啊,抱歉…唔!”
空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中反应来,手里的菜刀却把自己给切到了。
刚才他一直在想着今天的事,连妹妹说的话都没注意听。
“切菜的时候不要走神啊!”荧放下手里正在削皮的土豆,慌慌张张地拉起他的手,“还好切得不深只是破了一点皮…啾……”
她下意识就将他受伤的手指含入了口中。
“这点小伤,放着不理过一会它自己就会好了。”
指尖湿润的痒意让空无暇去烦恼别的事情,耳朵很快又滚烫了起来,他窘迫道:“不用了,我去找胶布……”
“哥哥,你今天…好香啊……”
许是因为最近夜间外出,都没怎么与空亲近的缘故,能量的补给已经跟不上消耗的速度了。
饥饿的焦灼感不断蚕食荧的理智,她又开始不能自控地渴求他的力量了。
有股甜丝丝的味道从空的血液里散发出来,刺激着她每一颗味蕾,荧伸出舌头来回拨弄着,怎么也吃不够一般,伤口很快就不流血了,她没忍住,重重地吮了一口。
好饿…恍惚间,荧仿佛变成了沙漠中口渴的旅人,正倒悬着水壶等待那最后几滴水垂落下来,滋润自己干涸的咽喉。
“是饿到等不及开饭了吗,光吃这点…不够吧?”空眼睛微眯了一下,他解开披风,引诱着她看向自己白皙的脖颈,“还想吃吗…来,咬这里,想吃多少都可以……”
空突然很怀念她安静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完全依赖着他血液供养的那段时光。
这样…是不是就永远舍不得离开这个家,舍不得离开他了?
“嗯…嗯嗯…哈啊…好痒……”
他乍一露出脖子,她便扑了上来,急不可耐地舔咬起来。
荧已经听不进他说的话了,她退化的犬齿咬在他身上只留下一点点痕迹,并不能刺穿那层薄薄的皮肤,她又变得焦躁不安,完全被进食的本能支配。
“哥哥…还要……”
她不耐烦地催促道,手胡乱地拉扯着他的衣领。
空温柔地看着怀里乞食的妹妹,要是她那时也这么听话地进食就好了,他一定会每天都把她喂得饱饱的,绝不会让她就那样枯萎凋零。
他知道她这反应并不正常,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想要的一切,他都会给她。
“牙齿咬不开吗?哥哥马上帮你,”空指尖闪烁,在自己颈侧轻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很快就从切口处淌了下来,“不要急…慢慢吞咽…别呛着……”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了食道,又经由食道流进了胃里。
荧满脑子只剩下了好甜,好美味,还要吃。
她完全尝不到血本该有的那股子铁锈腥气,它更像是温热的牛奶,甘甜而醇厚。
空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缓缓地流失,但与此同时,他内心过往的创伤也在被喂食的满足感所逐渐治愈。
能看到妹妹大口大口地自主吞咽,好幸福。
他的血液会被消化成营养物质,进入她的血液,流淌在她体内供养着她的各个器官。
如果她是一颗小树苗,而他是她扎根的土壤,他就算耗尽自己所有养分都要将她供养成一颗参天大树。
见妹妹吮吸的动作慢了下来,应是快要吃饱了,空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将她的脸掰了过来。
“看…这里还有,吃吧。”
他伸出舌头,舌尖上那颗红宝石般的血珠瞬间又吸引到了荧的注意力,她立刻跟磁石一样紧紧吸附上来,含奶嘴似地含住了他的舌头。
餍足后,荧才脱离那种返祖的野兽本能,恢复了神智。
被她压在身下的空衣衫凌乱,嘴唇上,脖子上遍布着咬痕,就连锁骨胸部都不能幸免。
一副刚被蹂躏过惨兮兮的样子。
嘴里残留的甘甜让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对哥哥做了什么。
“…吃饱了?”
空有些脱力地靠着炉壁坐起来,面色还有些苍白,他疲惫地用拇指揩去她唇边的血迹:“怎么吃得到处都是?”
“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荧悔恨不已,她虽然一直暗中利用哥哥充能,但从没想过要做吸血这种会伤害到他身体的事情。
“怕什么,是我让你吃的。”
空毫不在意地说道,仿佛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哥哥…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还不如喂奶呢!该不会是吃毒菌子吃出什么后遗症了吧?
“因为我想这么做,”见她抗拒自己的血,空流露出失落的神情,“…是嫌弃哥哥脏吗?”
“怎么会!”荧最受不了他这样,“你…你下次不再要这样了,把自己搞贫血了怎么办?我真的会生气的,我又不是吸血鬼,我才不要吃哥哥的血!”
比起血液…她更能接受唾液或是别的什么体液,至少吸食的过程中两个人都会很舒服。
“你小时候总爱从我嘴里抢吃的,另外给你都不要,非要我吃过的才肯吃,”空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有些怀念地说道,“给你喂饭的时候只要你一挑食,我就往自己嘴里送,你每次都扑上来抢…吃不够还会舔我的嘴……”
…她完全不记得有过这回事,空是怎么记下来的?明明是一起出生的,他那会不也是个孩子。
“哥哥,我小时候有这么恶心吗…你记错了吧?”荧不能接受,这一定是他捏造来耍她玩的。
“哪里恶心了,我觉得很可爱啊,像向鸟妈妈乞食的小鸟一样。”空一脸慈爱地摸着她臊红了的脸颊。
他怎么会记错,与她有关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荧现在合理怀疑,是哥哥自己故意叼着东西引诱她去咬来吃的。
哥哥…其实是变态吧?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不许浪费…舔干净。”
只见她的变态哥哥拨开头发,露出脖子上那处流血的伤口微笑着对她命令道。
…变态就变态吧,他高兴就好,她也抗拒不了,等会做点什么补血的喂他吃吧。
要纠正哥哥这种想要被她吃掉的扭曲心理,任重而道远。
她只能认命地吻了上去。
空睁开眼睛,妹妹不在身边,她那半边的被窝早已凉透。
他睡得好沉,沉到居然连她起来了都没能察觉。
空拧开房间的门把手,走廊上浴室亮着灯。
他敲了敲浴室的门:“怎么起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拿药给你?”
门内立刻传来一阵杂乱的动静,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在里面手忙脚乱的样子。
空不再犹豫,他推开浴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你干嘛啊——变态哥哥!”
荧抱着胸,将身子沉入水中。
“抱歉…我担心你出什么事了。”
见妹妹没事,空的神色放松了些,他留意到她胸口处缠着白色布条,刚松开的眉心当即又拧紧了:“你受伤了?”
她不吭声,只是红着脸往水里又躲了躲。
“你胸口怎么了?”
他不顾她挣扎,不容分说地扯开了她缠在胸口的布条。
“放开我…!我没事!”
荧两只手腕都被他抓住,脸色难堪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被布条压迫着的胸部得以解放,像雪白的乳酪布丁般地在空气中轻轻地晃了晃。
没有受伤。
空这才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
“…都说了没事了,”她护住胸口,背过身不看他,说话的声音带了些鼻音,“我最讨厌哥哥了!”
空一听到她哭就心慌到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从身后抱住了她:“抱歉…是哥哥错了,不该闯进来…但为什么要用布绑着,胸口不难受吗?”